五月的夜晚，空气微微发凉。
出了餐厅，喝得微醺的陆慎行被凉风一吹，脑袋稍微清醒了一点，直直地盯着走在他前面的周耀凯和顾谨言。
此时，周耀凯半倚在顾谨言身上，两人不知道在絮絮说什么。
“大叔，你没事吧？”一旁的周耀琪见他脸色不太好，关切地问。
陆慎行微稍眯起眼，“没事。”
因为喝了酒，开不了车，四人来到马路口打车。
车一时没有来，周耀琪和周耀凯顾谨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陆慎行正好借着自己不胜酒力，也不再掩饰情绪，不言语。
默默关注他的周耀琪看他站的离他们稍微有点开，一个人冷冷清清的样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呃，大叔，你是不是没洗过澡啊？为什么，你天天穿着这件外套啊？”
陆慎行转过头，脸上是一时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茫然。
周耀凯怎么会不知道妹妹的心思，忙接话笑道，“你可冤枉他了！大概他的衣柜里有好几件一模一样的吧！”
周耀琪不可置信地盯着陆慎行，听到他讷讷地答“有三件”，倒吸了一口气，“大叔，你疯了吧？同一个款的衣服买三件！”
“上大学时，他就是这样，天天穿着一款衬衣，我们也以为他是没衣服换或是没洗澡，结果他告诉我们那款衬衣，他有五件。”
“大叔，你这是图方便省事，还是多么不爱逛街啊？！”周耀琪吐槽。
陆慎行干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向顾谨言，正好顾谨言的目光投过来，微微一闪又别开。
出租车来了，这个话题也就打住了。四个人，三个方向。
回到寓所，顾谨言推说自己太累，进了浴室洗澡。
顾谨言闭着眼，温凉的水从头顶的花洒往下淋，一会脸上、身上尽湿，她突然睁开眼，双手掩面，水继续顺着肌肤往下淋。
她从未想过，多年后，他们会在这样一个场合下重逢。
他似乎一点都没有变，笑起来，左脸颊会出现可爱的小酒窝，那双茶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如同浩瀚的星辰。又似乎变了许多，褪去少年的柔和，线条硬朗，五官深邃，举止投足完全是一个成熟男人。
眼睛里装的东西也比以前多了，那一闪而逝的愤恨，让她此刻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明明她已经不再奢望，已然放弃，准备开始接受新的人生，可是，他却这么突然出现了！还用那么可怕的眼神看她！
她一时间，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水，还是泪。
良久，出了浴室，没几分钟，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
她低头一看，是一个陌生又有几分眼熟的号码，等它响了半天，她才犹豫地接了起来，“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片死寂般的沉默，时间越久，似乎能感觉到一股隐忍和压抑，顾谨言握紧手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言言，是谁啊？”周耀凯在卧室里听到手机响了好一会，这会又没得声，觉得奇怪，出来问道。
顾谨言被他吓了一惊，本能地回头，神色慌乱，“我……”
刚说了第一个字，耳边传来手机嘟嘟嘟，对方将电话挂断了！
她的心跟着这声音，一瞬间沉入了海底，干巴巴地说，“……打了电话来，没出声。”
“那应该是打错了吧！”周耀凯不以为意，走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亲了一下她，“刚刚是不是吓着你了？”见她还在怔愣，又亲了她一口，这次唇已经从她的脖子慢慢移动了她的耳朵，还趁机轻轻咬了一口，□□意味深重。
顾谨言嘤咛了一声，蹙着眉推开他的脑袋，“我今天很累。”
周耀凯见她神色疲惫一脸不耐，伸手抱住她，“那我抱抱！”
顾谨言埋在他的怀抱里，眼眸微垂，神情难辩。
快要天亮的时候，顾谨言被梦给惊醒了。
梦里，那双愤恨的眼睛如影随行，一直幽幽地盯着她！
卧室的床头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晕有几分缱绻。她视线往下移，发现一只□□的手臂覆在她的腰上，她望着那只大手，愣了几秒钟，轻轻地挪开那只手，赤脚下了床，来到客厅。
她也不开灯，借着手机的微光从包里翻出烟盒和打火机，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拉开窗帘席地一坐，麻利地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
窗外黎明，天色微微泛蓝，只有零星的几点灯火，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之中。
她坐在地上，隔着烟雾袅袅，想起他的眼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事。
十岁时，他特别钟爱一件蓝底的格子衬衣，无论到哪都穿着它。后来，衣服破了，他还伤心了很久。她见他那么喜欢，在他生日的时候，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给他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他当时欢喜的样子，像是得到了全世界最昂贵的珍宝。那一刻，她心里突然觉得，就为了他欢喜的一瞬间，做什么都值得。
这之后，成了他的一个怪癖，凡是他喜欢的衣服，必定会买上好几件。
一支烟抽完，顾谨言接着点了第二支，拿过手机，点开第一条通讯记录，默了半晌，存了一个名字“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