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攸的嘴唇动了几下，最后似是无力地叹了口气：“最近过得好吗？”
“好。”
他去荀彧的宿舍找过几回，后来才知道原来荀彧早就搬走了。
“上次……春节回家，你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要怕？”
大年三十的晚上荀彧破天荒地留宿在家里，二人一起守岁，荀彧的床还在家里，便分开坐着。窗外的烟花在天上炸开，光影投射在荀攸的床上，荀彧坐在一片黑暗中，看着荀攸的脸发愣。
他和荀攸在一起的心情，与和郭嘉在一起的心情不一样。
郭嘉总是炽热疯狂，带着让人透不过气的黏腻，死死地禁锢着自己。像两只受伤的小兽相遇，各自拨开伤口与对方同享，又痛又暖。
可是荀攸不是。他性情和缓，连争执也不会，似乎总是毫无底线地包容自己。和他生活在一起，总是带着人世烟火的气息，向阳的，明朗的。
此刻荀攸正映着五颜六色的烟火光芒，对他笑道：“来我床上吧，和我一起睡，我们聊聊天。”
荀彧回过神，冷笑一声：“我可是个会对男人有欲望的人，你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
“因为你喜欢男孩子吗？”
“那又怎么样，我从来都不在乎。”
“文若，你知不知道我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你的消息，有多难受？
告诉我啊，你难过，你挣扎，统统告诉我啊！
从小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就不说话，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究竟开不开心……
你喜欢做什么，喜欢什么事什么人，我何曾有反对过……”
“喜欢你呢？”荀彧低着许久的头终于抬起来，他上前一步靠近了荀攸：“要是我喜欢的人是你呢？”
他的身高逼迫荀攸半仰着头看他。
“你还能那么轻松地说出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荀攸在办公室里看着荀彧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苦笑出声：“我知道啊……”
第14章
“嗯，做得挺好的，只是这个方向短时间内没办法出成果。是这样的，我手下有个博士生，叫崔琰，你应该有印象，他正在做同一个项目的另一个方向，昨天他向我要人，我想把你推荐过去，如何？”
靳西看完了荀彧交给他的atb运算结果，和之前的一致，证明推导过程没有出错，他很满意。如今假期结束，荀彧要回到正常的学习里，他着实不舍得放走。
“当然好，谢谢老师。”
“那具体情况你和他商量吧，已经有了具体方向，他做主导，或许你能当个第二作者。”
“作者什么的我还没想过……不过我很喜欢做研究，谢谢老师给我机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喜欢荀攸，不过他确实很关心你。”
“……没有，只不过很久没有呆在一起，有些生疏了……”
靳西突然问起这样私人的事，荀彧有些不惯，赶紧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就在他出门前，靳西又叫住他：“对了，少喝点酒。”
“什么？”
“晚上少喝点酒。”
靳西笑得意味深长，眼里有几分了然。
荀彧跟他在一起呆了两个月，能察觉出他很偏爱自己，靳西曾经提起过年轻时的他和荀彧有几分相似，不知是不是这样的缘故。荀彧对他充满了感激敬重，感激他在近乎迷惘的人生里给他指明了一条学术的道路，敬重他治学严谨，乐于提拔后辈。
他们的办公室在高层，工作环境很好，每个人有自己的办公桌，不慌不忙地做着自己的事，若做出些成果，便很有成就感。荀彧大概能明白荀攸的性格为什么这么好，研究者热爱一切严谨的逻辑推理，也热爱抽丝剥茧地追寻真相，他们不慌不忙，脚踏实地。
“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
荀彧似乎琢磨到了皮毛，而他还想了解得更多一些。
郭嘉生日是正巧赶上准备期中考试，两个人忙得没时间庆贺，荀彧甚至捉着他复习。
郭嘉撑着脑袋在桌前写了几步，突然对荀彧说：“你别坐在我边上，让我分心。”
“好好好，那我去大厅里坐着。”
“不行不行，你要和我一起呆在房间里！”郭嘉又急起来。
荀彧拿出刚订阅的经济学人坐在床上：“这样好了吧，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郭嘉满意地点头。
荀彧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若我有个孩子像你这样，可能我会疯掉。”
“你才不会有孩子。”
荀彧一愣，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我也不会有孩子，我们会像现在这样，在一起生活下去。”
郭嘉放下笔转过身来。
郭嘉很少谈论起两个人的未来，他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身体力行者，他这样喜爱荀彧，也没有说过什么永远或是一辈子。
“以后想做什么？”荀彧接不上他的话，索性转了话题。
“你不想和我在一起过一辈子吗？”
“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了吧。”
“我觉得不早，若我不看紧你，你随时会跑掉。”
“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很重要吗？”
“当然，那是你的人生。”
“随便做什么，有饭吃就好了。”
郭嘉似乎并不想谈这个问题，像孩子一般赌气。荀彧笑了笑，把他推回书桌前：“好了，写题吧。”
寒假时拗不过郭嘉，荀彧跟着他去了日本。路上荀彧才发现原来郭嘉是很喜欢拍照的，并且拍得还不错。只用手机拍，再调低对比度和饱和度，照片会变得冷淡甚至有禁欲的意味。好在日本的天气一直很好，四处都是干净清澈的，并不影响照片质量。
在去富士山的巴士上，郭嘉忽然开了前置摄像头：“我们一起拍一张照片吧。”
荀彧正靠在他怀里，看见自己的脸猛然出现在镜头里，有些害羞：“啊……不要啦……”
“就一张，就一张好不好。”
“为什么突然想起拍照……”
他们从来没有过合影，有时是他拍郭嘉，有时是郭嘉拍他。
“留个纪念啊。”
郭嘉睁着大大的眼睛，荀彧实在抵抗不住，只好把头靠回他肩上，摆出微笑的表情：“好，你拍吧。”
郭嘉拍了几张，犹不满意，转头吻住了他，荀彧来不及慌张，已经被拍下。他靠着郭嘉睡了一会儿，醒来后看到郭嘉在编辑微博。九张照里都是自己，有刚才的几张，也有不知何时偷拍的。他等郭嘉上传完成，便顺手拿过来看。
他看见刚刚发布出去的微博上写着：
你是人间。
点进他的主页看，发现名字赫然写着：宇宙战神郭奉孝。
荀彧心里对上了“操天日地奥特曼”七个字，自己偷偷笑起来。
“喂，笑什么……”
“笑你的名字啊……”
“切，这很写实好不好，还笑就还给我。”
“好好好，不笑不笑，我再看看。”
郭嘉似乎有些害羞，把头别了过去假装在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