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遗爱记

7遗爱记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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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下的她发出含糊不清的拒绝,池城掌心捂紧,紧贴着她耳后,含着她的耳垂撕磨:“为什么不行?嗯?”

    他在她身后冷言,眸色黑窘,音质如锯,时颜心力交瘁,混无着力处,随着他的节奏一耸一耸地向前,双腿不自禁地发颤,她索性侧脸贴着墙壁,沉默下去。

    可她越是这样,他越收不住力道,一次次进迫,带着恨意般连连疾刺,越发深入至底,时颜只觉身体某一处酥麻难耐,碾磨着她渐行溃散的意志,连带着灵魂都在瑟瑟发抖,汗水泌在额角,未来得及滴下,已被他吃进嘴里。

    池城终于在她的沉默之下溃不成军,停下来扳过她的脸:“说话……我要你说话。”

    她咬唇不语。

    池城扳回她的肩,正对,将她仔仔细细瞧个遍。

    时颜双手被缚住,手臂酸麻,腿软得直要瘫下去,他拦腰抱她坐上洗手台,她没有一点力气抗拒。

    他再度穿透进她身体里去。一下快过一下的横冲直撞,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疼,要她开口,要她求饶。

    时颜娇哼着,一抬头就撞进他清冷的眸光中。

    他正冷冷地看着她如何陷在欲望中无可自拔。

    时颜回过神来,他莫名的喜怒无常已踩踏在了她忍耐的底线上。

    池城抱紧她,濡湿而野蛮的吻在她胸上游走,撕咬着要穿透到她胸腔中去。

    猛然间他腹部一痛——

    时颜屈膝撞在了他腰上。

    池城太阳穴一紧,腰上的伤口隐隐开裂,疼得他连退几步,靠在墙上喘息。

    前一刻还失神地任人鱼肉的女人,此刻回视着他,目光冰冷。

    二人之间明明只有几步路的距离,却如同隔着千沟万壑,无法逾越。

    时颜试着挣开手腕,毛巾绑得死紧。

    她跳下洗手台:“解开。”

    疼痛中理智重新占据上风,池城从魔魇般的愤恨中回神,看了她一眼。

    “我是你老婆,不是供你泻火的工具。听到没有?解开。”

    雾气氤氲的浴室里飘散着亲呷绮靡的气息,池城一动不动,待这波疼痛过去,这才再次走近她。

    这女人刺猬般警觉,脸上闪过一丝惧怕,见他不再目露狠厉才放松警惕。

    池城上前是帮她解开毛巾。

    “你吃火药了是不是?”她动动手腕,又酸又疼。

    池城没答,低头看腰上的绷带:“出血了。”

    时颜告诉自己,不能同情他,她穿上浴袍往外走,半道上定住,犹豫了一下又折回来,弯身看他绷带上的血迹:“我看看严不严重。”

    家里备着医药箱,时颜找到止血药给他抹上,然后覆上纱布,动作纯熟。

    “先暂时这么着,明天去医院让医生再处理一下。”

    时颜说着,刚起身就被他拉住不放。

    “离家少女,”他仰头看她,脸上的病容令他看起来多少有点可怜的意味,“告诉你老公,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

    时颜心疲体累,真不想和他耗:“老公大人,别拐弯抹角了,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我知道裴陆臣联络过你。”

    池城顾不上回答,伤口突然隐隐作痛,他低头按住。

    时颜不觉有些焦急:“姓裴的是不是又跟你说了些有的没的?”

    裴陆臣当日的话,言犹在耳——虽然我知道只有你才能给她幸福,但如果你让她伤心,我还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她抢过来。

    他就这样见证了另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深情,此刻他垂眸思忖,时颜听到这话会是什么反应。

    “他什么也没说,只叫我去接你。”

    时颜忍住即将冲口而出的嗤笑,眼中努力拧出一点湿润,她知道如何让自己在最短时间内变得楚楚可怜:“可你没去接我,而是带着冉冉到处走亲戚串门。”

    池城仔仔细细看她,抬手轻抚她的脸,她的面颊被浴室里的水蒸气润成了粉色,迟迟不退。

    “时颜你知不知道,每当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你的时候,就会冒出更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为此我每天都得绷紧了神经生活,生怕哪天你又一声不吭地跟谁跑了。”

    他平淡无奇的一句话,承载了太多,瞬间就勾出时颜许多回忆——

    被她付之一炬的那份dna检查结果,此刻正睡在隔壁客房里的那个小女孩,以及她还藏在包里、没来得及处置的产检报告。

    “我有时候也不能确定自己是百分百了解你,这没什么好奇怪。”时颜回得模棱两可,把医药箱搁在床头柜上,径直躲进被窝里睡觉。

    池城在床尾静坐良久,静默中只有彼此淡淡的呼吸声。

    每个人都有秘密,有些是因为没必要提及,有些是因为无法启齿。

    他的女儿就睡在隔壁,这个在错误之下诞生的女儿,他放不下,这个他爱了恨了多年的女人,他更放不下。

    他当初知道真相时都那么悚然心惊,时颜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反应,池城无法想象。

    他不能让她恨他……

    池城偏头看看就睡在他身侧的时颜,伸手一点一点抚摸她的脸颊。

    她睫毛一颤,就这么睁开了眼睛。

    时颜本就在假寐,看着他,眼里清明一片,没有半点睡意。然后听见他说:“……对不起。”

    ******

    农历新年假期刚过池城就要出差,临行前给了时颜几张魔术表演的票,“带冉冉去看吧。”

    时颜拿着票,将面前的池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呵一声笑了:“你还真放心把冉洁一的女儿交给我?”

    池城弹她脑门:“你也就一刀子嘴,豆腐心。”

    时颜朝他吐舌头,待他拖着行李转身而去,她迅速恢复一脸冷色。

    可还未目送他走到玄关,他突然顿住回头:“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就补办婚礼吧。”

    时颜目光一顿,“……你说什么?”

    池城嘴边的轻笑有些意味不明,当下便拆穿她:“我知道你听见了。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是不是也该让我拜见下岳父岳母?”

    他分明是有商有量的口吻,可接下来的话,却是直接下了结论,不给时颜拒绝的权利:“我已经找婚庆公司安排了,我们只要拟宾客名单就成。”

    时颜心下顿时千头万绪,仿佛一切都要失控,她心情低落,池城离开上海的第二天,时颜就把票给了席晟。

    席晟不乐意:“要我做baby-sitter?没门。”

    时颜有法子对付他:“你下学期不是要去宝马总部实习?你连这点小忙都不肯帮我,到时候别怪我给你断粮断钱,让你在慕尼黑睡大街。”

    席晟顿时委屈万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时颜看得出冉冉对席晟不排斥,可席晟陪着小女孩看完这场魔术表演,叫苦不迭:“这孩子太酷了,怎么逗都不笑,没趣味。”

    时颜闻言,头都没抬。新年伊始,母校的教学大楼改建在业界传开,她想替“时裕”拿下这个项目,大晚上仍忙的焦头烂额,席晟的抱怨她自然是选择忽略。

    冉冉一看完魔术表演就被池邵仁接走,身怕孩子在她这里受半点委屈。家里就只剩席晟和她两个人,席晟是静不下来的性子,在时颜跟前踱来踱去,扰人清静。

    席晟站在书桌的另一边,双手撑着下巴:“还真别说,这小屁孩和你挺像的。”

    时颜的手原本正在键盘上飞速地敲击着,下一秒突然静止,她抬眸觑了席晟半眼,倏地扣下笔记本电脑。

    “我小时候可没她这么孤僻。”

    “你小时候比她更孤僻。”席晟笃定。

    冉洁一的女儿和她像?笑话!时颜出书房倒水喝,把席晟抛在身后。

    时颜倒了水,却不喝

    ,直到席晟跟到厨房,她挣扎良久,开了口:“席晟。”

    席晟怯怯,努力寻思又哪里得罪了她:“干嘛?”

    “你说我到时候办婚礼,能请到哪些亲戚?”

    连席晟都被她问住了。

    其实时颜更想问的是:她要到哪里去找“岳父岳母”给池城?——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时颜的孩子安好无损,留着它可是有大用处的╮(╯▽╰)╭这几天崩坏的校园网终于恢复正常了,明天俺再回来回复留言和赠送积分

    上章留言好少,霸王太多,没有花花,没有动力码字啊(一般作者说这话读者都会认为很欠扁,好吧,我承认我很欠扁╮(╯▽╰)╭)

    31

    席晟思来想去仍找不到答案,只得转移话题:“终于肯办婚礼了?我还以为你们要隐婚一辈子。”

    “是他的意思。”时颜敷衍一笑。

    席晟啧啧叹,眼角弯弯,是愉悦的弧度:“还真别说,嫁这男人,值。”

    时颜难免诧异,她倒想多听听反对的声音:“你原先不是怎么瞧你姐夫都不顺眼么?怎么突然这么看好他?”

    席晟眼珠一转,讨好的话随手拈来:“原来是我误会他了,以为不过就是个公子哥而已,你不也最讨厌公子哥的做派?光看他对朋友的女儿都这么好,就知道他是好人咯!更别提他对你有多好了。”

    时颜喝水的动作定格几秒才继续,低着头,没让他瞧见自己的表情。

    可她自己瞧见了——光可鉴人的吧台上倒映着她的脸,大理石的材质衬得面色莫名僵硬。

    席晟随口而言,提了这么一句便作罢,改而问自己更感兴趣的话题,“不过这嫁妆要怎么算?咱家现在还负债呢,这事儿可不能让他知道,夫妻间财政平等实在太重要了……”

    时颜立即拍他脑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说完便端起水杯离开。席晟也绕过吧台要跟上她,时颜恶形恶状地横他一眼,他才作罢。

    进了书房,把门反锁,时颜靠在门后,心下一片凄凉。她最近胖了些,肌肤越发嫩滑,摸到腹部,已不再平坦,这些都证明她的孩子正在健康成长。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和自己一样,从小就没有父亲。

    席晟的一席话却让时颜陷入前所未有的迟疑,用自己的委曲求全换一个完整的家庭,到底值不值得?

    时颜习惯性的在烦恼时寄情工作,忙到脚不着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不再去想。席晟要为新学期做准备,没空再黏着她,冉冉在池邵仁那儿,她眼不见为净。

    除了孕吐有些严重外,时颜的身体一切照常,为了教学大楼的项目,她带着秘书去了学校一趟。

    负责改建的规划主任正是时颜当年建工学院的院长,时颜曾担任过院长助理,这回自然得去拜访。

    得意门生上门,院长倒是热络,“我在国外也就待了一年多,怎么你们这些孩子转眼间都办自己的企业了?我真是老咯。”

    招标的文书还没下来,院长不方便透露过多,时颜也理解。

    “校友基金中午有饭局,几个老师都在,跟我一道去?”

    时颜自然说“好”,让秘书把材料带回公司,自己跟着院长下楼。路过学生作书长廊,抬头一看,她的手稿赫然在内,挂在很醒目的位置。

    院长也停下来,看一眼,面上漾着十足的惋惜:“你这图已经超出一般建筑师的水准,当年没能代表我们学校送出去参赛,可惜了。”

    时颜倒不觉得可惜,池城当年代表学校参赛,去日本参加典礼夺下第一,丰厚的奖金很快被时颜用的分毫不剩,因为结不了账,他们险些被人从伊豆的温泉会馆里赶出来。

    也许,最好的时光,就是他与她在落雪纷纷的汤池中,互相依偎着喝一杯清酒。那时她不安分的心跳声,不仅盖过了寒冷的气候,也盖过了她当初的用心险恶,多年后时颜才明白,那就是她爱情的开端。

    在温泉会馆里消磨时光的日子恍如隔世,时颜凝视着自己的作书,当年的心动变为此时的颓丧。

    睹物思人的后半句,永远都是物是人非。

    不好的事情时颜尽量不去回想,太美好的事情,她更没有勇气回忆,饭局上与新老面孔觥筹交错,谈笑风生,时颜成功让自己从过往的酸涩中抽离。

    时颜不放过任何做生意的机会,和旁坐的同仁相谈甚欢,有意无意间提及自己的设计院。

    “我原先还真不知道我和时小姐是校友,‘时裕’最近风头这么盛,什么时候我有幸能和你们合作?”

    时颜当即递上名片:“徐总过奖了,您的地产公司办得这么……”

    恰逢此时,她手机铃声响起,时颜万分不情愿放弃这机会,正要拒接,看见来电显示,她手指一顿。

    “抱歉,我接个电话。”

    她出了包房,走廊幽静,手机那端池城的声线亦是幽然:“在哪儿?”

    “你回上海了?”

    “嗯,”池城的口吻泛着舟车劳顿的疲累,听着慵懒,“刚下飞机。你在家还是……”

    “我在教育大厦和人谈事情,不太方便说话,你回到家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先挂了啊。”时颜不等他再说半个字就掐了线。

    新教学楼还处在规划前期,好在有这饭局,时颜也不算白跑一趟。

    时颜酒量比一般男人都好,此次却是滴酒不沾,饭桌上一半都是恩师,也不会不讲理的劝个女人喝酒。

    这徐总倒是酒酣耳热,喝了酒管不住嘴,聊得正欢时,透露近期准备拿出新区的一块地建购物中心,时颜想要再问些细节,徐总却有电话进来,他看看时间,起身敬了众位导师一杯后就要告辞。

    时颜如同嗅到了腥的猫儿,不想错过这笔生意,寻个借口也要走。

    院长有些不舍:“刚有个学生打电话给我说要来送请柬,跟时颜你还颇有渊源,我原本还想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都是大忙人,院长也不好耽误学生要事,自然是放行。

    二人同行,徐总笑容里莫名多了丝暧昧:“早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一定晚读几年书。”

    这话时颜怎么听怎么变味,陪着笑,打着官腔糊弄过去,还未出大堂,时颜一抬头就看到认识的人。

    池城也发现她了,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徐总,不说话。

    时颜还没开腔,徐总已经上前打招呼:“池总监!”

    原来是认识的,上海的圈子果然小。池城也道:“徐兄。”

    “真巧啊,在这儿都能碰上你。”

    “我来找人。”说这话时,目光仍黏在时颜身上,片刻不离,藏在黑眸中的,不知是笑意还是什么。

    都是在工作上打惯了交道的人,徐总看出池城目光蹊跷,喝了酒更是热心,不忘为时颜引荐:“池城,池总监,不需要我多介绍了吧?这是我学妹,时颜。”

    时颜在旁边站着,看看池城,他只是朝她微微颔首,有些漫不经心,真把她当陌生人似的。

    见时颜迟迟不开口,他甚至递出一只手来:“你好。”

    时颜一根手指头都没动。

    这姓池的冷漠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见池城明显没有多交谈之意,时小姐也是满脸不乐意,徐总自找台阶下:“不打搅你了,我们先走,到时候再聚?”

    池城单眉一挑,仍旧对着时颜紧迫盯人:“再会。”

    时颜故意落后徐总两步,暗暗斜了池城一眼。池城回视她,事不关己般面色沉静,却在时颜要快步跟上徐总时,突地声音一扬,叫住前头的徐总:“等等。”

    徐总顿住回头。

    池城的公事包里有一叠请柬,他抽出一张,在受邀人一栏填上徐总的名字,递出去:“我和妻子的婚礼就在这个月,到时候徐兄别忘了来喝喜酒。”

    徐总接过请柬,疑惑之外带点受宠若惊:“当然,当然。”

    他翻开请柬,顿时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有些不置信地将目光从请柬中新娘的名讳上移开,抬起头来看向时颜。

    时颜这时已被池城牢牢搂住腰,被徐总这般注视,她僵硬一笑,池城仍旧是那副慵懒的腔调:“徐兄,再会。”

    说着搂紧时颜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时颜被他拥着走,进了电梯他也不松手,她只能用两个字形容他此举:“幼稚。”

    “我愿意。”他一脸淡色。

    “你是太无聊还是怎么着?这么耍人家……”

    “早知道有这么漂亮的学妹,我一定晚读几年书——”这男人阴阳怪气地学着徐总那挑弄的调子,“——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竟听见了,难怪……时颜嘴上不服软:“你坏了我一大笔生意。”

    “我赔给你。”

    时颜不说话了。倒不是被他噎得无话可说,而是默默寻思着,金寰最近有什么新项目她可以讹来做。

    这女人动歪脑筋时眼神总会飘忽,池城其实早已习惯了,环在她腰上的胳膊紧了紧,发现个问题,蓦地问:“是不是胖了?”

    饭店里空调供暖很足,她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身上是件紧身开司米。他对她的身材历来敏感,时颜耸耸肩:“过年油水多,又不用操心乱七八糟的事,好像重了几斤。”

    池城揉揉她肚子,手感很好,隐隐的有一丝热直窜掌心,池城的手不禁停住,就贴在她腹部上,他想问些什么,就在这时“叮”地一声,电梯到了。

    思绪被打乱,再拼凑不回来,他想问些什么,也只好作罢,时颜声音有些异样,像是急了:“你到底是要带我去哪儿?”

    池城凛了凛神,把那摞请柬分出一半来给她:“刚印好的,给老师们送去。”

    校友基金的人都还在包房里,时颜去而复返,竟还带了个男人回来,院长诧异过后和蔼地笑:“还真没想到是你俩!我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得,以后就是两口子了,要好好过日子。”

    隐隐的耳根有些发热,时颜生平头一遭体会什么叫害羞,坐上车了才察觉有些不对劲,立即扭过身子问道:“当年也没见你巴结过领导啊,怎么和院长这么熟?”

    池城但笑不语。

    时颜脸一沉:“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阴险?”

    池城从后照镜里看看自己,又看看她:“很久没见你笑了。”

    是么?时颜摸摸自己的脸。

    “我出差前你还乌云盖顶的。”

    他虽然直视前方,车速也平稳,可时颜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她看着他的侧脸,异乎寻常地郑重,“那是因为那段时间烦心事太多。”心有不甘,她拐弯抹角地补上一句:“对了,你爸不放心我照顾孩子,把冉冉接走了。”

    “我知道。”

    他答得这么不在意,不再劝她要和孩子好好相处,更不责怪她的不上心,时颜反倒有些不适应。

    时颜一时无话。他侃侃而言:“他们这段时间都在香港,冉冉开学以后才回来。冉冉在迪士尼买了礼书说要送给你。”

    32

    “冉冉在迪士尼买了礼书说要送给你。”

    时颜偏头看窗外,假装没听见。

    一整个下午二人都忙着送请柬,堆积的工作只得晚上回家后加班加点地赶。

    池城刚从纽约回来,时差还未完全调回来,精神得很,书房的外间供他使用,时颜在里间忙,她近日嗜睡得厉害,伏案整理计划书,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醒来时发现池城正躬身欲打横抱起她。看一眼钟,将近凌晨两点。

    见她醒了,揉眼睛的动作甚得他心,池城面色温润,语调柔和道:“别在这儿睡,小心着凉。”

    时颜抱牢他颈项,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由他抱着走。她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直打哈欠,池城习惯性地自后轻拥着她,贴在她耳后喃喃:“你重了不止几斤吧。”

    半晌没回应,池城支起身体看她脸,这才发现她已经入睡。

    面色沉静,睡着时眉仍微皱着,不满的样子。

    她是出了名的夜猫子,今天睡这么沉,大概是真的累了——原想做些床上运动的池城只好作罢,为她掖好被角后回到书房继续办公。

    翌日时颜日上三竿才醒,睡眼惺忪着探手到床头摸闹钟。

    9点一刻!

    时颜蓦地睁大眼,赶忙洗漱、换衣,出了卧房径直往书房快走,池城斜刺里走来拦下她:“我做了早餐。”

    时颜一个头两个大,计划书今天就要送到客户那儿去,可她昨晚连计划书的一半都没完成。

    恼得想踢他又不敢,只能抓抓头发:“你干嘛关我闹钟?”

    “你需要多睡会儿。”他答得不急不缓,完全不理会她的焦虑。

    “被你害死了!”

    时颜看表,已经没时间和他再耗下去,她到书房拿了计划书就要走,翻看了几页后,蓦地定住脚步。

    计划书已经完成了,条理清晰,滴水不漏,打印稿外附带着的批注分明是池城的字迹。

    池城抱着双臂斜倚着门框,一手还执着锅铲。

    时颜有些置信:“你什么时候帮我做好的?”

    “凌晨。”池城说着不忘捏捏酸痛的脖子,“只是没料到一晚上没睡的结果就只是被人乱发一通脾气。”

    时颜理亏,扭拧地上前,双手捧起他的脸,用力啄他的唇:“你是我见过最英俊、最有才的家庭妇男。”

    这话池城显然很受用,却硬是忍着不笑,板起面孔:“现在可以去吃早餐了?”

    “当然!”

    时颜靠他做的计划书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合同,“时裕”新年伊始就迎了个开门红,她理直气壮放自己半天假,临走前不忘在公司里派发请柬,同事们统统受邀,一个不落。

    所有人翻开请柬后的表情近乎一致,迟疑之余便是诧异,却只有chris大着胆子问:“这个池城,不会就是……那个池城……吧?”

    时颜眼微眯起,像是在笑,却不回答,拎着包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去医院做产检,宝宝很健康,医生给了她张彩超,时颜虽辨不太清哪里是孩子的小手、小脚,可心中仍泛起前所未有的绵软。

    时颜一边估摸着下回来医院就能有池城陪着了,一边把彩超放进包里,转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请柬。

    她三拐两拐进了住院部,轻车熟路地来到冉洁一的病房。病房里没人,时颜等了很久,冉洁一被看护推着回来。

    坐在轮椅里的冉洁一已掉光了头发,面色惨白,分不清是倦容还是病态。

    时颜发现自己来错了,在一个神情枯槁的人面前炫耀,太过残忍,也没有必要。她转身要走,为时已晚。

    “你来做什么?”冉洁一的气息并不弱,反问的腔调依旧凌厉。

    时颜犹豫了半刻,还是送出了请柬。

    冉洁一看了眼婚礼时间,时颜还没开口,她先冷笑:“你放心,我一定活得到下个月。”

    “……”

    “你们想要渡蜜月的话,建议去瑞士,如果我没记错,普利顿酒店1931号房景色最好,当年我就是在那里怀上冉冉的。”

    时颜心下大恸,嘴角微有些颤动,时颜深呼吸一下,冉洁一盯着她,似在等她发作。

    时颜并没有愤怒,只是怜悯地低眸瞧她:“好好养病。”

    时颜明白,自己的怜悯、忽视以及高高在上的姿态,比最利的刃剜进冉洁一心尖,更令她痛。

    果然,冉洁一闻言,刹那血色全失。

    时颜近来不穿高跟鞋,软底的平底靴落地无声,可她离去的步伐,仍旧带着杀戮般的残忍,一脚一脚践踏在这将死的病人心上。

    时颜到了一楼,却在住院大楼门外,失去方向感一般,不得不驻足。

    冬末春初,阳光暖而不刺,融融的蜜在她周围,她却感觉到酷寒。

    瑞士,普利顿,1931号房……

    时颜兀自摇头。

    冉洁一又如何?占据这个男人一辈子的,不会有别人,始终都是她时颜……

    婚礼事宜诸多,时颜忙得够呛,自己都觉得自己慷慨大方了许多,连揭沁她都送了请柬去,而揭瑞国——时颜答应过母亲永远不会认他,她怨恨她的生父以至于到了麻木的地步,如今更是不会请他出席自己的婚礼。

    池城早已提过要见岳父岳母,后来又问到,时颜当下并未回答,几日后带他去为母亲扫墓。

    虽说跟在她身后一级一级跨上肃穆的台阶,池城心里已有了点底,可见到了时念卿的墓碑时,他仍旧掩不住一丝诧异。

    时颜坐在墓碑前,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到地上,自己拿着另一杯碰了下墓碑:“永远年轻永远光彩照人的时念卿小姐,来!干杯!”

    她的语气悲戚又欢快,如此矛盾,池城在一旁看着,顷刻间语塞,无法成言。

    时颜扭头朝他,竟还笑了下:“这是我妈。至于我爸——从小我妈就告诉我,我爸死了。她嫁给那姓席的没多少日子就离了,我也从没把姓席的看作爹。”

    池城的黑衣黑裤与他面无表情的脸很衬,时颜在他开口之前打断他,“我妈最讨厌人家客套,”她给池城也倒了一杯,“她最爱我,其次就是酒,你敬她一杯就成。”

    池城每年回温哥华为自己母亲扫墓时,总会在墓碑前坐几小时,一言不发。

    他在悲伤时习惯沉默,那是他自保的方式,而此刻,时颜近乎欢快地喋喋不休,也是她自保的方式。

    或许他与她最初吸引彼此的,正是他们在各自破碎的家庭里衍生出的自负与自卑。

    池城接过时颜送上的酒杯,揽一揽她的肩,“伯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语毕一口饮尽。

    他的声音有些低,带着一如既往的磁性,时颜听得格外清楚,不由得笑了,笑得险些哭出声来,笑得几乎流下泪来。

    从墓地返回城里的途中,池城把车停在郊外空旷处,两个人坐在车前盖上吹风。风有些急,池城脱下风衣披在她肩上。

    时颜把头发往后拨了拨,依偎着他,额角枕在他肩上。

    时间定格于此,世界就此毁灭……那样其实也不赖,时颜有些神思飘忽。

    真正将时颜全副神思统统击碎的,是接下来男人脱口而出的话:“你的生父是揭瑞国。”

    不是疑问,是陈述。

    时颜如同被人当头棒喝,身体瞬间有些僵硬,她反应过来,立即滑下车前盖,眼见她要落荒而逃,池城赶紧拦住她。

    他们之间横亘了太多秘密,太多不信任,他知道她的痛苦,知道她坚强背后的每一道伤痕,他也从未如此迫切地想要打破这一切。

    “我爸当年撞伤的人是席晟,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你流过一个我们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你母亲去世、席晟需要一大笔钱治疗,你不会跟揭瑞国去美国,我知道,都知道……”

    时颜被他一个一个字钉在原地,目光惶然,“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般那样虚软无助的声音,时颜不相信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我到纽约出差,去找了揭瑞国。”池城音色如磐石,一贯的不知如何安慰,怀抱尽力包容她,捋着她的背,像对待孩子,“如果说出来会好受些,那你就说;如果哭出来好受些,那你就哭。”

    时颜说不出,更哭不出。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倚靠在他怀里。

    风过无痕,池城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只差一刹那,便可地老天荒。

    池城的声音随风而来:“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问什么?你爸?还是冉洁一?”

    “都可以。”他似要将一切都开诚布公,那样坦然。

    她却摇头:“不需要了。”

    “……”

    “池城。”

    “嗯?”

    “婚礼当天我有份大礼要送给你。”

    “大礼?”

    “嗯。”

    “是什么?”

    “秘——密——”

    仲春一过,天气愈热,人也不免燥起来。

    3月,冉冉在市立幼儿园里插班,英语、数学极好,语文总拿零分。池邵仁深怕孩子在时颜这里受欺负,请了两个保姆照顾冉冉,有专门的老师教孩子语文、钢琴、小提琴和绘画,时颜乐得清闲,连请钟点工的钱都省了。

    教小提琴的老师不识趣,一日下午时颜提早收工回家,老师当着她的面夸冉冉:“池太太,您女儿在音乐方面真的很有天分,有没有考虑过让她往这方面发展?”

    当时冉冉就坐在时颜旁边吃水果,时颜没顾上回答,冉冉已脆生生地纠正老师:“miss,她不是我妈妈。”

    老师陷入尴尬的沉默,时颜倒无所谓,甚至气定神闲地抽张纸巾为孩子擦嘴巴。

    这孩子对她的抗拒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还真怕孩子突然跟她亲近。晚上池城回来,时颜还把下午的事当趣闻说给他听。

    彼时池城刚刚把冉冉哄睡着,他从冉冉房间出来,上楼的时候正巧迎上在楼梯处等他的时颜。

    “……你是没看到,老师当时脸都绿了……”

    时颜笑着说完,只见池城一副严肃的样子,看着她,眸子黑得深不见底,许是要将她说这话的意图看个透彻。

    时颜靠近他,双臂挂在他颈上。他身上带着浅淡的香——冉冉用的那款婴儿香水。

    “你对这孩子这么好,我都要嫉妒了,”时颜语调似是而非,听不出真正情绪,而且很快话锋一转,“以后我们自己的孩子出生,你会不会更疼他?”

    因为请了保姆,他们已于早前搬进这幢空间更大的复式精装房,虽然冉冉的房间在楼下,楼上是大人的天地,可此刻二人站在旋转楼梯上,近似拥抱的姿态很是招摇,令时颜有种明目张胆的刺激感。

    “你就别挤兑你老公了,如果我真逼你生,你要怎么办?”池城嘴角勾起的笑没有抵达眼底,幸而抬手点她鼻尖的举动依旧亲昵,“继续把避孕药装在维生素盒里?”

    时颜悻悻然收回手,没回答,返身径直上楼去。

    池城这一个月的时间都呆在国内,不再做“空中飞人”,婚礼事宜全交由婚庆公司处理,有些流程他也不清楚,在衣帽间换家居服时看见挂着的英式婚纱和中式旗袍,池城心念一动,将婚服拎出衣帽间。

    时颜正在和下属通电话,有公司为建购物中心找上了“时裕”,时颜原本以为是徐总,却被告知对方老总是那个差点被裴陆臣削掉手指的赵良荣。

    时颜不信:“弄错了吧?姓赵的也就一土财主,他哪有那么多资金建购物中心?”

    赵良荣曾带人上时裕闹过事,时裕的员工对他没什么好印象:“那土财主的秘书联络我们的时候语气不要太嚣张哦!说他们赵总如今有了个背景很硬的合伙人,今时不同往日,财大气粗得很。”

    时颜没工夫和那种人瞎掺和,“吹牛谁不会?这样吧,哪天抽空,叫他们那位财大气粗的合伙人来我们‘时裕’谈谈……”

    还未说完,她的手机就被人自后抽走,时颜吓了一跳,霍地回头,就见池城立在自己身后。

    池城看着时颜,对手机那头道:“有什么公事明天谈,你老板要休息了。”

    时颜来不及阻止,夺回手机时他已替她挂了机。

    “凭什么挂我电话?”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时颜没回拨,面前这男人却令她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时候变这么霸道?”

    池城眉梢一挑,不置可否,下巴点一点拿在手上的旗袍:“试试这件,我想看。”

    她不动,他竟然伸手替她解衣扣,时颜无语望天,他还不识趣:“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扳回她的脸要她看他。

    时颜半推半就地当着男人的面换上旗袍,衣料颜色红得很正,似火,起居室不比卧室,暖气没那么足,池城却被眼前这团火烧灼地有些热。

    时颜只觉腰身有些紧,没办法,她又胖了。

    旗袍上九枚盘扣从锁骨一直下斜至腋下,有些繁琐,时颜得一粒粒扣上,男人灼热的视线打搅了她,她的手有点不稳,动作不禁缓慢,呼吸也隐约急促。

    正系着扣子的手毫无征兆地被他按住。抬头见他眼里也有火:“我想撕了这衣服。”

    这女人说的话实际又扫兴:“过几天就婚礼了,我可没空再订做另外一件。”

    池城想想——这话在理——忍住破坏欲,只将她好不容易扣上的盘扣尽数解开,手探进去。

    时颜要抓住他作恶的手,紧紧抓住她不听话的双手,他狡猾地躲开,反倒一把攥紧她不听话的双手。

    原本在时颜胸前细细碾磨着那一点娇嫩的指尖被他掌心的揉弄所取代,时颜呼吸的节奏都被打乱,胸前被这极合身的旗袍勾勒出耀眼而饱满的曲线,随着她的喘息连绵起伏。

    “果真胖了。亲爱的,这儿是不是长了不少?”他似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才这么说,趁她羞愧难当、防备不及时,撩起了她的裙褂。

    腿间的核心处很快被他的指尖占据,近乎无情地撩拨着,刺激得她微微躬下了身,被他从后头搂着腰抱紧,才没有滑落在地。

    池城头一偏,瞧见他们落在墙上的影子,是一对令人赏心悦目的剪影,被她双腿紧紧夹住的手动得越发厉害,震荡着,越来越快,核心处泌出的黏热被他捕捉到,湿了他一半掌心,池城无声地笑,头一低,要亲吻她的后颈,时颜晃一晃双肩,还在抗争:“别毁了我的旗袍。”

    “就知道惦记你的衣服……”池城把手抽出来,辗着手指上的那些湿润举到她面前,时颜羞愧难当,扭头不看。

    池城顺势啄着她线条优美的侧颈,拉下她旗袍拉链的手中途被她按住,时颜缓了缓自己急促的呼吸,转个身面对他:“你洗了澡了?”

    “洗了。”

    “我也要先去洗澡。”

    “先继续。”

    她也很想要他,可惜不行。他爱在床上让她求死不能,时颜不能冒险。她一咬牙,索性就这么蹲了下去……

    池城站着,双手扶着她的头,垂眸可见她嫣红的唇和吃力地张着的下巴,末梢神经体验着她口腔中的湿热,描绘着极致的欢愉。

    他一个力度不收,时颜被顶着上颚,吞咽不及,险些泛呕。掀起眼帘看他,他整个面部都被笼罩在无形的氤氲中,眉目拧结。

    她跪得膝盖都有些泛疼,快要支撑不住时被他捞起来,她晃神得厉害:“怎么了?”

    他已恢复平静,声音却不可抑制地带着某种嘶哑:“刺激过头了,折寿。”

    拉上裤链后的他极快恢复衣冠楚楚的模样,全不似她这般狼狈,时颜坐在他膝上,笑着扯他的衣服领口:“衣冠禽兽同志,哪路神仙敢让你折寿?我下巴都要断了倒是真的……”

    “……爸爸?”这一声突然而起的低唤让时颜的手在他衣领上定住。

    那是,冉冉的声音——

    时颜脑中有什么东西瞬间坍塌,“轰”地一声,转瞬即为废墟。她反应迟了一秒,僵硬地循声看去时,原本还在起居室外头的冉冉已推门进来。

    池城迅速扯过他宽大的外衣遮住衣衫凌乱的她,起身迎向还要往前走的冉冉。

    有一组沙发横在他们与孩子之间,时颜屈膝坐在沙发后的死角里,听见冉冉带着点睡意的稚嫩腔调道:“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仙度瑞拉的故事你还没讲完。”

    从时颜的角度看,只能瞧见他和冉冉斜映在墙上的影子,他分明是在孩子面前蹲下了身,平视着她,揉着她的小脑袋劝哄:“明天再继续讲好么?”

    “我要听。”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

    “我要听。”孩子仍旧执拗。

    “冉冉……”

    “池叔叔,是不是我刚才叫你爸爸让你生气了?我以后不再乱叫了,你别这么凶。”

    “……”

    池城领着冉冉走了,他拗不过孩子的伤心。

    时颜一个人缩在这黑暗的死角,手指死死绞着他的外套,欲哭无泪。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时颜不知道,他蹲在了她面前,时颜只是面无表情地回视他。睁着眼睛,一眨不眨。

    “对不起。”

    他的歉疚,比她的快乐还要脆弱,时颜看着他的眼睛,却有些走神。

    她费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快乐,只消一秒就能被摧毁。是孩子的影响力太强大,还是她的快乐太薄弱?

    时颜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

    “嗯?”

    我以为你只爱我,或许不是;我以为你只会爱我们的孩子,或许,也不是……

    时颜没说下去,池城却看出她的异样:“你想说什么?”

    她沉默着站了起来。

    她不忍心逼他做抉择,可是恐怕,她自己也快要到隐忍的极限了。

    “池城,别让我后悔嫁你,因为到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伤害你的事来。”

    池城一怔,反应过来时才心下大恸,抬头寻找她,然而她的身影已消失在了起居室。

    ******

    时颜本该是专心待嫁的准新娘,工作上的事得先缓一缓,婚礼过后再做处理,可同事打电话来说赵良荣和合伙人答应在“时裕”会面,前提是这项目要时颜亲自出面谈。

    时颜答应下来,搁了电话出卧室。

    昨晚她把门反锁了,池城在起居室的贵妃椅上将就了一晚,听见开门声,很快坐起,见她一副外出的打扮,不禁问:“去哪?”

    她看也没看他,要去衣帽间拿大衣外套,被他拦下了:“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总问她:你到底在气什么?他是真的不知道?抑或,他明明知道,却无能为力……

    时颜要绕过他,他脚步很快,严严实实堵着她前路:“气冉冉突然出现?气她叫我爸爸?气我丢下你去给孩子讲故事?”

    池城一条一条叙述、质问,仿佛她才是待审的犯人,那般不留情面。时颜都笑了:“池先生,我是多小气的女人,你5年前就知道得很清楚了不是么?”

    蛮不讲理的女人他没法子应付,“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他是劝哄的语调,当她是不更事的孩子,好哄好骗。

    “我就这脾气,反正婚礼在几天后,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到时候婚礼一办,全世界都知道咱们的关系了,要再离,咱们可就得撕破脸了……”

    他声音彻底冷下去,沉到了冰点似的:“别说这种话。”

    时颜两手一摊,也不逃了,大方站在原地任他紧盯:“池先生,你瞧你,拳头握这么紧做什么?气得想揍我了是不是?你真犯不着跟我这种又小气又任性的女人在一起,何必折磨……”

    她话音未落,他的拳头突然袭来,带着霍霍风声刮到时颜耳畔,他狠厉的神色映在时颜骤然紧缩的瞳孔里,她条件反射地猛然闭上眼睛。

    时颜全身下意识紧绷,他的拳头却没有如预期般落在她身上,而是一声闷响,直接揍在墙上。

    那一刻,时颜心跳都几乎停滞。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池城在她面前极近处苦笑:“我怎么就非你不可了呢?”

    “……”

    池城这一拳用尽全身力气,拳声里隐隐夹杂着手骨碎裂的声音,时颜方寸大乱,怔怔地拉过他的手。

    他的手指还能动,时颜心下一松,长舒一口气。

    时颜以为他明白,她的任性、她的野蛮都是她心上的盔甲,保护她避免伤害,原来他并不懂。

    昨晚之前,她也一度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不介意,不介意这个孩子,不介意他给她的爱并非全部……

    时颜的声线泄露了她的无能为力:“你想知道我在气什么?我不是在气你,是气我自己,气自己做不到豁达。”

    池城动了动手指,疼痛入心,他觉得自己似乎了解了她的不确定。

    他思忖良久,“我不需要你豁达,你可以任性,可以小气,你不想承担的统统由我来承担,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

    维系他们的纽带太过脆弱,她时刻都抱着要离开他的想法和他在一起,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消除她的不安全感。如果她知道冉冉的身世……池城拒绝去想。

    “时颜,”他扳过她的肩,要她正视,语气从未有过的郑重,“你离开的这5年知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她的心被触动,震撼到无以复加。

    池城的手仍旧死死按在她臂膀上,低头锁定她:“现在我失而复得了,你不能让我再一次失去,不能让我再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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