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正急忙阻拦,哭丧着脸道:“不行啊,现在有人爬到大楼上闹跳楼!咱们要是过去了,还不就替改制小组背了这黑锅?”
许行知头疼起来,朱国涛不在局里,樊明石去了市里,现在的改制小组只剩下自己这五个小角色,群情激涌,这几个人过去能撑得住场面,安抚职工吗?
&nb)“不管怎么说,快点过去!大家走!”
天上下着毛毛细雨,还刮着一阵寒风,在这个季节就显得非常的阴冷,从楼上走了下来,叶光文不由打了个寒颤。“怎么搞的,天气变冷这么多了!昨晚看天气预报还说今天出太阳!”
元凤也调侃道:“天气预报说的,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冯正嘲讽道。“身体弱就多穿一点。”
叶光文被他这一句呛得有些恼火,重重的哼了一声,没有搭腔。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许行知喝斥道,工人聚众闹事的起因还不清楚,现在还不知道能否解决问题,这个紧急关头,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几个人纷纷咳了一声,收敛了笑容,走到面包车前。冯正闹了个没趣,心里委屈道,老子不也是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吗,怎么一个个都针对我?
李立本走到驾驶位前道:“行知,车我来开吧。”
许行知有些意外,同一级别中,谁开车谁坐后排,这都是有学问的,一般来说开车的那个地位都比较低,许行知虽然不在意这些细节,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会在乎,如果是熟人也许就随便点了,但是两拨人认识并不久,而且李立本是计经委出来的,人前人后,谁不得毕恭毕敬的?他如此表示,说明了对许行知这个为首人的认可。
许行知本想推说不用,但一想自己是要静下心来好好思考一下,便点了点头,钻进了后排,蹙着眉头思索应付的。
“冯正,职工围着有多久了?”许行知按了按眉心。
冯正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大概有一个小时了,杜杰说开始并没有这么多人,他以为能够说服这些职工,但是没想到人越来越多,他打电话的时候,已经增加到了一百多人……”
许行知有些失望的皱起了眉头,虞利推荐的人就这么不堪大用,连局势都无法控制住?
元凤也意识到,本来县里就有不同的声音,要是这件事没有处理好的话,兴许会给这个刚刚成立的改制小组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万一死了人……更是不可想象,她面带忧色道:“许行知,你有办法解决吗?”
许行知摇了摇头,缓缓的闭上的眼睛:平日里说起来简单,但是真遇上大事,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毕竟经验太过不足。
雨势居然渐渐的大了,工业局距离徐罐厂所在的城南区并不远,在这短短时间里,许行知压根没有想出什么头绪。望了望车窗外面,几百米之外,徐罐的轮廓也渐渐显现了出来,甚至可以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许行知脑中突然闪过了一道光,连忙挥了挥手:“停车!”
李立本不明就里,但还是踩住了刹车,将车停在路边。
四双眼睛都落在了许行知的身上,等着他说话。
许行知道:“咱们,不去了!”
元凤瞪大了眼睛:“那……那名职工跳楼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演员,无论演技多么好,终究是假的。”许行知笑了起来,大声道:“我还是太嫩了点!足足一百余人围在厂外要工资,要说没人搞鬼,可能吗?看看外面是什么天气,演员都没这么敬业!既然要演,我就让他们先演个饱!”
李立本寻思了一下,赞道:“行知说的没错,我们知道这是有人在中作梗,既然是有意的,我们更加不能慌乱,不过,就怕其他职工被蛊惑了做出傻事。”
冯正道:“有这可能,杜杰也说有人很不对劲,说话像是在故意火上浇油,这人分明就想把事情闹大,要是死了职工,咱们就麻烦了!”
“所以时间要把握好,这样的天气,再好的演员也撑不下去二十分钟。”许行知望着徐罐厂前的人影,心中有些愧疚,这些职工被人利用成为攻击徐罐厂的利器,固然可恨,但是事实上他们只是想讨回自己的工资,其实并没有错。
欠债还钱从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要怪也只能怪徐罐厂没有做好。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你们在这等着,十分钟后过来。“许行知打开了车门,大步朝徐罐厂走去。
元凤探出个脑袋,用手遮着雨大喊道:“许行知,你这样淋雨会感冒的!”
许行知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他想的很是清楚,工作组职责是好好经营罐头厂,而不是一锤子买卖,自己要做的不仅要阻止他们闹事,更是来解决问题的,想表明自己的态度,戏就必须要做足。
“他是疯了么!”冯正一脸的呆滞道,连忙也开门追了上去……
杜杰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头大如斗的望着厂外,一大片职工站在雨中情绪激动的叫嚷怒骂,人群当中有几个相识的工友,还有不少的人他也都能点的出名字,在外面站着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一起劳动一起吃饭的工友,现在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
之前没有尽早打电话报告给许行知他们,就是因为有这层关系在,所以,杜杰犹豫了一下,没想到人越来越多,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对面一幢楼的楼顶边缘处站着一个人,像是随时都有可能跳下去。
“周大勇,算我杜杰求你了,你他娘的下来好不好,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说?”杜杰拿着扩音喇叭,朝他大声的吼了起来,现在已经劝了快一个小时,嗓子都干得要冒烟了,但是周大勇偏偏就是岿然不动,压根不听劝告。
“杜杰,放他们进来吧,外面下大雨了!”说话的是杜杰的下属兼同乡,杜全福,他刚刚从楼下上来,下面的情况也很麻烦。
杜杰断然拒绝道:“你他娘的以为我不想吗?现在他们这么激动,要是进来,抢了机器什么的被跑,我怎么给虞厂长交代?还是等改制小组的人过来,商量个办法出来再说。”
“电话打了多久了,他们现在还没过来,不就是想撒手不管让你收拾这个烂摊子。你怎么就不开窍?不就是给你升了一级吗?他们惹出的后果让你来擦屁股,为了这帽子跟这么多兄弟们做对,值得吗?你就好好护着这顶帽子去吧,等周大勇跳楼了,我倒是要看你还护不护得住帽子!”杜全福怒气冲冲的上楼去了。
杜杰嘴巴有些干涉发苦,黝黑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表情。“老厂长,我杜杰有负您的嘱托,没有照顾好厂里的弟兄们,只能希望这场雨,能让他们都冷静下来吧!”
没两分钟,杜全友噔噔蹬的跑了回来,面带喜色大声道:“许干部来了,现在在大门口!”
“走,下去看看!”杜杰神色一松,抢先下楼去了。
许行知浑身湿漉漉的站在人群当中说话,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本来是要找许行知要说法的,哪里知道他也浇的一身湿,看起来就和自己人一样,这些人大多是心眼实诚不善言语的汉子,原本还有几句质问的场面话积攒在心里,此时却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但这也不是绝对,有个人就冲了过来,凶神恶煞道:“我认得你,就是你说不发工资的,工友们,兄弟们,他就是那劳什子改制小组的,你们的钱八成就在这小子手里攥着,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定要让他吐出来!”
“真的是他?”
“吐出来!”
人群一下被带动起来,将许行知团团围住,这个情况就是极其危险的了,几个人在中间窜挑撩拨,随便送下几拳几脚,说不定就能将他俩活活给打死。
“糟糕,他们是要动手吗?”冯正也被浇成了落汤鸡,名贵的阿玛尼西服上沾上了星星点点的泥印。
许行知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雨水顺着许行知的头发淌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紧紧的盯着刚才起哄的那个人,有道是人不可貌相,这人面相堂堂正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作恶的人。
这时突然有人朝冯正屁股上踹了一黑脚,冯正一个趔趄差点摔在泥水坑里,西装上也留下一个醒目的脚印,冯正怒了,手指着人群道:“你他们有病是不?”
许行知见那人有些畏惧的朝后退缩,他抓住了这个机会,突然大吼了起来:“就是你!”大步冲过去,纵身将那人扑倒在地,双手死死的钳住他的喉咙!
“你娘的,是谁指使你害人,是谁,快说,是谁要搞垮徐罐,说不说!”
那人被卡住喉咙半点气息都喘不过来,四肢用力挣扎,两颗眼珠都翻起了鱼白,几个离得近的人连忙冲过来拽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两人分开。
隔着十几米远,杜杰就看到了这一幕,刚好分开,他刚好带人冲到面前,将许行知和冯正保护起来,冯正不依不饶,恼火道:“杜杰,**就是个废物,虞厂长是让你来管厂,不是让你拆厂的!”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我轮得到你来教我?”杜杰也动了肝火,许行知就算了,这个冯正就是个十足的愣头青,每次来徐罐就是指点江山,一副领导派头,麻痹的什么玩意。
“**找死!”冯正直接一耳光扇了过去。
啪!
两人距离这么近,杜杰没能躲过,而且他压根也不知道冯正会动手,杜杰只是呆了一下,大叫一声,揪住冯正的衣领,用力将他掼倒在泥泞里。
闹事的职工和他们的工友都惊呆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内讧起来了。
“撒手,老子叫你撒手!你们不要脸了,我还要脸!”许行知没扯开两人,连忙指使着众人道,“还看着干什么,赶快拉开他们!”
职工们闹事的念头一下子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手忙脚乱的去拉架,其他人则是全神贯注的看热闹,哪里还记得讨工薪?
两人很快就被拉开,叫许行知好一顿喝斥,两人骂骂咧咧的分两边站着,冯正朝许行知挤了挤眼,心道这小子的点子真不错,一下子就把职工的注意力都给转移了,只是对不住杜杰了,让他挨了一巴掌。
杜全友冷笑道:“许干部,您真是好快的速度,现在才来。”
“车在路上抛锚看,我就先跑过来!”许行知扯起淡来面不改色,向前两步,走到杜全友面前,低语了几句。“那几个人不对劲,闹事就是他们挑起的,快点打电话给公安局找人来,悄悄的把他们抓了!”
许行知也不管杜全友惊愕的表情,他没有时间理会这个,从杜全友手里接过扩音喇叭,大声吼道:“赶来就是想问一句,大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工作可以不要了,我们要工钱!”
“对,拖欠这么久了,让我们都喝西北风去?”
“想让我们饿着肚皮开工,门都没有!”
许行知走到大门口的石狮子前,翻身站了上去,手往下按了按,“工钱谁不想要?厂里的款项让邹玉军那狗.娘养的给贪了,纪委只追回了一部分,僧多粥少,难道只发一部分人吗?你会同意自己没钱发吗,你会吗,是你,还是你?厂子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大家要多多担待一下,十二月一号,大家来厂里领取一个月工资先做家用,我保证,熬过了这两个月,以后的工资会越来越高!在此期间,徐水罐头厂就请大家多多爱护,你们当中有很多人在这做了好几年,就忍心让它继续衰败吗?”
“忘记说明了,第一个月的工资是的原工资的百分之一百一十,比如你是500块,你就可以拿550,就当是拖欠这么久的利息了!”
哄,人群里炸开了锅,这就是涨薪啊,而且一涨就是百分之十!
许行知没有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在这个问题上多停留一秒,就有可能再次被人挑拨起来,继续转移话题:“楼上的那位兄弟要跳楼,你们就忍心让他跳?跟我走,我要去问一问,他家遇到了什么困难,要走上这条绝路!”
那个长着方正大脸的男子大声叫喊道:“兄弟们,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这小子就是想转移话题,能拖就拖,今天是29号,后天就是1号,相差不过两天,他为什么不现在发?分明跟邹玉军就是一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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