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楼诚同人)【伪装者X北平无战事】【楼诚】长歌行

分卷阅读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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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五点,明楼放下最后一份资料。

    他摘下了眼镜,抬起手掌捂住了眼睛,拇指和中指分别揉着两侧的太阳穴。明楼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不慎手一滑,茶杯倾倒了,泡了一夜却半口未喝过的浓茶淌了一桌子。

    明楼顾不得叹气,手忙脚乱地将文件资料拨到干净的桌面另一边去,最上面那张已经来不及抢救了,茶水浸透了大半张纸——

    偏偏是那份夜莺的尸检报告。上面夹着夜莺最后的一张照片,睁大着眼睛,面如惨白如鬼——她早已经是鬼了。

    照片洗得很大,明楼随手将上面的茶水甩尽,这样死不瞑目的脸,他本不就愿意多看。不是没有见过死人,而是死的这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明诚的生死搭档——如果夜莺也是军统的人的话。

    两人太相似,相似到,明楼几乎会认为,会不会有一日,明诚也会以这样的姿态最后出现在他的面前。

    明楼将照片放去一旁阴干,最后一眼扫过去,夜莺的手臂上,有几道划痕,划痕很深,旗袍袖子被划得七零八落,伤痕至肉。

    他原本以为是死前搏斗留下的,可是突然才发现,夜莺只有一侧的手臂上有划痕。明楼深吸一口气,他记得,明诚有在袖子里的夹层藏东西的习惯。

    夜莺有东西落在对方的手里了,且对方目的如此之明确,说不定那个东西,才是夜莺落网而死的原因。

    明楼重新坐下,深深地靠着椅背。他的头又开始撕心裂肺地痛了起来。夜莺能落到别人手里的把柄,多半明诚也跑不掉了。

    他能如何说?怨明诚做事不干净?还是骂一个死人不知轻重?

    明楼知道这两人的感情不同寻常,十年战友的交情非比寻常,那日夜莺死了,明诚连夜过来找他,万般不愿意软弱的明诚难得有如此无助的表情。

    明诚待属下一贯严苛,连家里的司机,都是怕明诚更甚于他。可是明楼知道明诚是个何其容易感情用事的人,能够走进心里的人太少,可是一旦走进了,便是万丈深渊在前也挡不住他跳下去。曾经明楼警告过明诚,哪怕再信任夜莺,也要保持上下属的身份分别,更要保证自己可以摘干净,一旦夜莺出事,才能抽手,世上没有百战百胜的人。

    那时候明诚见鬼一样地看着他。

    “你对别的下属可以做到,怎么对她就不行?”

    明诚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就是做不到。明明不是男女之情,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天空才稍稍亮了,明楼就一个人驱车去了燕大。

    他隐隐有了些头绪。

    夜莺和明诚是同一类人,明诚可以感情用事,那么说明夜莺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找苏轩不难,这几日苏轩都成了燕大一景。形容苍老枯槁,憔悴不似人形,抱着一兜子脏兮兮的不知道是吃食还是什么东西,没日没夜地坐在湖边的石头上。

    仿佛一尊雕像。

    学生们闲而无事,几日之间就编出了无数美丽又悲伤的爱情故事。

    给明楼带路的那个女学生便一路哀伤地说着这位先生的事情。

    “先生您是那位教授的朋友?您可以转告他么?真正的爱情,无关生死的,哪怕死了,那也是生。”

    明楼微笑着点头。

    这样的理论,倒是有点明诚的风格。

    苏轩直到明楼坐在了他身边的那块石头上,都没反应。

    苏轩应该和明诚差不多年纪,明楼打量他,然而苏轩已经满头花白了,不知道是从前做学问的时候就如此,还是真的为了情爱一夜白头。

    “你临湖凭吊,可有什么结果?”明楼随手拿起脚边的石子扔进了平静得湖面,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

    苏轩盯着湖面的波动,双眼渐渐有了焦点,“无甚结果。小孩子喜欢吃糖,是因为甜,大人不喜欢吃糖,是因为太甜。徽茵却那么喜欢甜的东西,这些年,怕是太苦了。”

    明楼又想起了也十分喜爱甜食的明诚。

    可是明楼自己是不算喜欢吃糖的,苏州的糕点和菜式甜腻腻的,明楼觉得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明诚在法国的时候,最喜欢的一样糕点是马卡龙,他自己后来也学会了怎么做,明楼只吃过一口就吐了。

    甜得发指。

    明楼直接把苏轩拎上了车,直接往方家开去。事情缘由,他审苏轩也无结果。昨夜他除了总算拿到了梁经纶的底细之外,便是重新梳理了一遍有关鸱鸮的信息和资料。

    鸱鸮果然已经意识到了上次在南京杀的那个“青瓷”不是真的了。他两手准备,一边引蛇出洞,想要一网打尽夜莺和青瓷,又做了万一的准备,递交了报告和资料给吕昇。

    那份资料里已经列出了许多青瓷的信息,甚至都查到了明诚的化名——成青,还有明诚以这个化名做的一些活动和资金转移。

    车刚驶到街口的时候,另一辆车就猛地插入了前面,霸道了别了明楼的车,速度丝毫不减,直直朝着方邸冲去。

    明楼踩了一脚刹车才重新起步。

    方孟敖回来了,急不可耐地回来的,看那架势,应该是终于圆满地完成了送走方孟韦和谢木兰的任务,来找明诚去救崔中石了。

    风暴不可避免。

    明楼叹气,明诚太心软。昨日若是能狠心一些,不理会方孟敖,直接走了,崔中石的死,到底也赖不到他身上。到如今的地步,明诚又绝对不愿意和方孟敖起冲突,那他能如何?挡在明诚的面前?还是当着人家亲生父亲的面教训人家的长子。

    方孟敖车扔在门口就冲进去了。

    明楼的车紧跟着停在后面,刚下车,就见第三辆汽车也开了过来。

    门房刚跟明楼问了好,就见后面那辆车上下来了程小云,忙上去给程小云扶车门拿东西。

    明楼站在车旁,微微侧着脖子,看着程小云搀扶下来一个双眼红肿的三十出头的妇人,他一下子就猜到了这是谁。

    “明先生。”程小云已经看见了明楼,远远地问了声好。

    崔婶其实站不稳了,半是靠着汽车半是靠在程小云的身上,听见程小云此话,才抬起头看明楼,“这是……”

    程小云只是搀扶着她,直视的却是明楼,“明先生,我们的家事,还劳烦您跑一趟。”

    明楼也只能在心里叹一句程小云高明,把崔中石的遗孀搬来,真是一戳就中方孟敖的软肋,看来有时候女人的智慧在某些方面实在是胜他们这些直来直往的大男人一大截。

    “夫人哪里的话,阿诚也是我明家的人,阿诚的事情,也是我的家事。”

    苏轩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的,明楼说是要带他来找明诚拿一些朱徽茵的遗物,他才跟着来的,如今更加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门房拎着程小云的包走在前面。程小云搀扶着崔婶慢慢走着,明楼就更慢一步地跟着,苏轩一直紧紧地抱着怀中那个发臭的包裹,亦步亦趋。

    门房推开了大门。

    方孟敖低沉的声音就窜了出来,没有怒吼,没有愤怒,只是沉着声音,沉重地仿佛从十九层地狱里升起来似的,“你再说一遍!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老老实实地再说一遍!”

    “再说几遍都一样。”明诚的声音也低沉,但是带着一点嘶哑,“崔中石死了,中统传来的消息,他拒不招认,并且试图袭击吕昇站长,所以被击毙了。”

    一众人都走到了大厅里。

    方孟敖孤身一人,站在那盏华丽繁复无比的水晶吊灯之下,仿佛是站在万丈深渊之前。

    明诚早已经坠入了深渊。

    客厅里只有这两个人,方步亭不在,谢培东也不在。

    “我不信。”方孟敖赤红着双眼,紧紧地攥着拳头,“我不信!”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不信。”

    是明诚要求方步亭和谢培东在楼上不要下来,他说他自己做的事情,他自己解决。

    火山就这样喷发在了方孟敖的心里。他不信崔中石死了,还是不信明诚居然这样欺骗他,谁知道呢。

    熔岩要铺天盖地地掩盖所有的东西的时候,程小云拉着悲痛万分的崔婶上前了一步,崔婶挣脱了程小云的手,疾步越过了方孟敖,走到了明诚的身边,“三公子……”

    兜头的冰雪浇在了喷发的火山上。

    她几欲下跪了,明诚一把拉起了她,“我知道,我会安排您去见崔叔最后一面,好好收敛他的。”

    “人都死了!”

    熔岩穿破了冰雪,终究是蔓延开来了,“人都死了!见什么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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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婶的眼泪再次下来了。她无声地痛哭着,只是哀哀地抓着明诚的手臂,模糊的泪眼之中全是哀求。

    明楼落后了几步,站在稍远的地方,沉默地看着。苏轩依旧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崔婶悲伤太过,站立不稳,明诚一个男人,不好太逾矩去半抱半扶着她,程小云也上前了,扶着崔婶的肩膀。

    “程姨,麻烦你带着崔婶先上楼。”方孟敖说道,眼神犹如刚刚淬火的利剑。

    程小云拂了一下并没有凌乱的鬓发,轻轻弯了弯嘴角,“我自然是要走的,你们方家两辈,五个男人的事情,我嫁过来十年,有哪一件是可以插手的?”

    “不过你倒是问问崔嫂子,这事儿到底与她有关无关。”

    程小云话毕就松开崔婶,转身上楼了,高跟鞋踩着木质的楼梯,半点声响也无,她转去了主卧的门口,径直开门进去,关门。

    明诚扶着崔婶在沙发上坐下,“崔婶,您听我说……目前暂时还不能……”

    “中石那么胆小,”崔婶一面抹着脸上的眼泪,一边道,“不会做对不起方行长的事情……明先生,三公子,您相信我……我知道您府上对我们家一直很照顾,我们都记着的……”

    “吾真个(我真的)只想见伊一面,好好把伊(给他)收殓了,小囡们还侪弗晓得呀(孩子们还都不知道呢),吾阿弗敢港(我也不敢说),骗伊拉港(骗他们说)爸爸出差了……”崔婶悲伤到了极处,拉着明诚就说起了上海话,絮絮低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