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扑中文 ) 的休养生息的时间!”
众人都在思考中,最后,大家把眼睛都集中到天启身上,等着他的指示。
天启和孙承宗对视一笑,孙承宗走到地图前,拿起小竹竿指点着地图说:“万岁前几日以干木匠活做掩护,招集叶阁老,茂夫、洪侍郎和我连续研究了三天,拿出个反三步的方略,今天让我来给大家说一下……”
-------------------【第一章 紧锣密鼓(一)】-------------------
一进八月,剑拔弩张的大明和建州女真都加快了战争的部署,一派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已经弥漫在整个双辽大地了。贯会做戏的努尔哈赤却一再要和大明和好,商量开马市,表示不称汗,让大明封他为关东宣慰使。
当时大明把一些羁縻地区封为宣慰司,如西藏的乌思藏宣慰司、青海的朵甘思宣慰司,那里只是向中央政府称臣,却不归中央政府管辖。他看出里面的油水了,想逼我们承认他为关东王。什么不称汗,一个关东宣慰使就藏尽了玄机,他想把山海关以东全让给他,胃口不小。
天启一面让熊廷弼派人和他谈,一面命令熊廷弼加紧战争部署,他也秘密把新军的猛虎卫调往关外锦州的大山里,让猎豹卫打着两个卫的旗号拉练进了太行山,然后就消失在那连绵起伏的大山里了。
谈判谈谈僵僵,努酋没半点诚意,开马市,熊廷弼要开被建奴占领的辽阳、海州,他却要开由大明控制的广宁、金州。谈界线,他张口就要熊廷弼现在垦荒的大凌河垦区,说是为了养他的几十万百姓,也为了抵御蒙古的进攻,有个缓冲地带。
天启知道,这是为了掩盖他们运兵备战的真相,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为了亲自指挥这场决定大明命运的大决战,天启于八月八日晨,冒着秋雨秘密抵达了辽东重镇广宁。
天启帝是在干木匠活的掩护下轻装简行秘密来到广宁的,他一是不想大肆铺张浪费银钱,二是想避免言官吵嚷,图个耳根清净,三是为了不引起努尔哈赤的注意,打他个出其不意。他把家了的事都托付给叶向高和王安内外两相,请他们帮助遮挡一、二,但也被两位的反对声聒噪得耳朵都发烧了。
他这次和皇后出行只带了内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孙承宗,内阁大学士、户部尚书李汝华、内阁大学士兵部侍郎洪承畴,内阁大学士、大明科学院院长宋应星和他的助手张兴健、锦衣卫总督陈长安,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总督孙桂、乾清宫管事牌子小代子、太监小田子和宫女雪梅。还有京都官员组成的六十名的观摩团和李信带的傅宗龙的猛虎卫骑兵。
天启本不想让张嫣来辽东,后来接受孙承宗的建议,决定在金州建设一个大型造船坊,重新塑造大明舰队的雄风。这任务就落实给了户部尚书李汝华和宋应星和他的助手张兴健三个人身上,要建坊得用银子,徐宾就请娘娘出山来酌定了,这样,张嫣就还是跟了来。
因为出京的是一大批京官,跟随马队的是一长溜带棚的锦车,万岁的车混在其中,也没人知晓。马队是八月六日一更时分上的路,夜行晓宿,只在山海关住了一宿,不扰民,不惊官,悄悄进发,又有秋雨掩护,那些观摩团的官员和随行的士兵也只知道孙承宗是为送他们而来,不知道他们是和万岁一起出的关。
大队人马于八日寅牌抵达的广宁。蓟辽总督熊廷弼也刚回到广宁,只知道孙部堂送观摩团来,直到看见笑眯眯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总督孙桂从车里走出来,他还说:“孙总督,你不在京陪王伴驾,上广宁来干什么?”
陈长安笑道:“熊大人,到现在还不明白是谁来了?”
熊廷弼哎呀一声,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臣熊廷弼接驾来迟,请万岁恕罪!”
天启笑着和张嫣携手步出车门,看着熊廷弼说:“朕没告诉你要来,你接的什么驾?快起来吧,朕和皇后娘娘这次还是微服简行,既不想让努酋知道朕来广宁,也不想惊动山神土地,只是想和各位商量一下,安排好这次的大决战,给努酋一个教训,为大明百姓争取五年以上的休养生息的时间!怎么样,卢爱卿的人现在到哪了?”
“启秉万岁,刚才接到飞鸽传书,他的三千人马今天丑时已经抵达了义州胡守仁的军营,今天夜里就要偷渡鸭绿江了,只是没有重武器怕攻城难度太大了!”
“噢,朕已经吩咐他了,只偷袭,不攻坚,他带十门虎蹲炮已经足够用了!只要我们前一步打好了,他那里就有六七分把握了!他那步打好了,我们在广宁就主动了。”
天启扶起熊廷弼,看看他熬红的眼睛,心疼地说:“爱卿又是一夜不眠吧?为大明社稷,爱卿辛苦了!”
熊廷弼的眼泪在眼睛里滚动起来:“谢万岁知遇之恩,臣为大明江山,为万岁安危,愿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天启摇了摇头:“朕可不希望看见那场面,朕要你们好好地活着,帮着朕治理好大明,让大明的龙旗在我们的所有疆土上真正地飘扬起来!到那时,朕和你们一起,驾长车,踏遍大明的边疆,在边疆立下碑文:熊廷弼,洪承畴、孙承宗、卢象升、陈长安、江风、李信等等是大明开疆拓土的功臣,子孙万代要记住你们为大明做出的贡献!”
在天启抵达广宁的同时,牛庄,努尔哈赤的行军大帐里。努尔哈赤坐在虎皮交椅上,盯着陆续进来的人。
参加这次会议的有他的军师范文程和四大贝勒、五大重臣。大贝勒代善,是他的二儿子,自从长子诸英因为欲夺他的权被处死后,他就一直是努尔哈赤最倚重的力量;二贝勒阿敏是他的侄子,三贝勒莽古尔泰是他的五儿子,四贝勒皇太极是他的八子。
五大重臣之首费英东依然坐在努尔哈赤的左手,他是努尔哈赤起兵时的得力伙伴,近年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但这个会议,他还是抱病来了。范文程坐在努尔哈赤的右手,他对这次大战持谨慎态度,上次战败之后,他总觉得大明那边有点不对劲儿了,那小皇帝决不是住知道泡在木匠房里的蠢材了。他劝了大汗几次,努尔哈赤都摇头不语,他知道,大汗已经听不得逆耳之言了,但他又不得不来,所以今天是抱着徐庶进曹营的态度来的。
左手依次坐的是重臣额亦都,扈尔汉、何和礼、安费扬古四人,右手坐的是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四人。
这里皇太极年龄最小,他现在心里在敲着小鼓,他的十四弟多尔衮从科尔沁草原掠来一位绝色的小美人,他知道后立刻带人赶到多尔衮的大帐:“父汗一再告诫我们不要淫人子女,你怎么还出去抢男霸女呐?”
他把小姑娘从多尔衮那里骗到自己手,虽然他使尽了威逼和诱哄的手段,那美人却一字不说,始终是紧咬下唇、两眼喷火,对他置之不理。今天他刚解开那美人的绑绳,就被那女人打了个鼻青脸肿,幸亏当时软弱手多,才把她重新捆了起来,还没等动手扒那美人的衣服,父汗的旨意到了,他只得连咽了几口唾沫,遗憾地上马赶来了。
现在他心里不停地祈祷著:“萨满大神保佑,这两天千万别打仗,等把小宝贝搂进被窝,你再怎么打都可以!”他现在坐在那里,满脑袋里闪动的都是那女人娇媚的影子……
努尔哈赤微微一笑说:“开会吧,广宁不拿下来,我们五十万子民的生存就不保,大明随时会派兵把我们撵到北面的大漠里,今天召集大家来,就是要商量怎么夺得广宁和锦州!”
额亦都马上叫嚷道:“那熊廷弼拉着个死守广宁的架子,我们不把刚缴获的大炮都调上来,一切都白扯!”
“锦州是他的左膀,金州那就是他的右臂,现在那里弄了个叫袁崇焕的南蛮子在那撑着,听说是个金榜探花,肯定也是个袁应泰那样的书呆子,中看不中用,只要我们在金州动手一砸,他熊廷弼肯定坐不住板凳了!他那里的军队一出城,我们就把他堵在城外,广宁也就手到擒来了!”费英东指着地图上那伸出的一角说。
努尔哈赤听了一愣,脸上的疤连续跳动了几下,慢慢地把眼睛睁开,看了看范文程,重新闭上了眼睛。
听着不停地争吵,一个完整地计划在努尔哈吃的脑海里形成了:分三步走,声东击西,一步步把熊廷弼调出老窝,在野外吃掉他的军队!
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看了看屋里的众人,把眼睛定在皇太极身上。
皇太极心里扑通一下,他暗道:“完了,今天和美女行周公之礼的好梦算彻底完了!得赶紧让人把小姑娘藏好,要让父汗知道,我就只能添个小额娘了!”
-------------------【第二章 紧锣密鼓(二)】-------------------
广宁城箭楼顶上,透过微曦的晨光,看见天启和蓟辽经略熊廷弼在一帮大汉将军的护卫下站在箭楼上,查看军队防务。
城头上,有一群人在忙着擦拭几架大将军炮,熊廷弼喜爱的拍着炮筒子说:“这东西真是个好玩艺,我刚进沈阳时,一切都乱糟糟的,努尔哈赤来攻,根本组织不起力量反击,幸亏这些大将军救驾,硬把攻城的鞑子炸得狼狈逃蹿。没有它们,我早就成败军之将了!一个军人,何尝不愿意看见一个兵强马壮的军队,可钱呐?现在好了,仰赖万岁如天之德和大家实心用事,辽西最困难的日子终于过去了,我们也该出口恶气了!”
天启笑道:“只要我们打好这一仗,形势会越来越对我们利!”
一位将军跑上城楼:“大帅,抓到一名后金的探子!”
熊廷弼命令:“把他带上来!”
片刻,士兵带上一位上身穿麻布短衫,下身穿青布裤,脚蹬大刹鞋的汉子,他一看见熊廷弼就磕头说:“官爷,小的是嘎子屯给张大户扛活的贱民,不知道军爷带小的来干什么?”
熊廷弼什么也没说,上前把他扯过来,卡吃扯开他的麻布短衫,里面露出衣甲:“扛活的穿这个干什么?”
那女真人一看瞒不过去了,腰一挺说:“我们的五十万雄兵就是来杀你们的,识时务的就赶紧打开城门迎接我们大汗,要不然,我们大军一到,你们人过刀,房过火,鸡犬不留!”
“说,努尔哈赤老贼在哪里?”
那女真人一梗脖子说:“大汗就是来杀你的,当然在我们的军队里,你横什么,看见我们军队跑的像兔子,现在来横劲儿了!”
天启没说什么,拉过一位大明士兵,拿手掂掂衣甲,又掂掂那女真人的衣甲,面容沉重的抬头看看天,一滴热泪滚出了眼眶,在抖动的腮上流下。
那女真人把嘴一撇笑道:“看见了吗?我这是铁甲,你们的弓箭射上去就给顶回去,你们那是纸甲,就是十八层也给你射个对穿!我们赫图阿拉城东十几里地都是铁匠炉,专门给我们士兵打甲、打枪刀的!你们这里,嘻,十几里都是窑子,专门喝士兵的血!”
天启大吼一声:“不,大明的士兵一定会有比你金狗更好的衣甲!”说着欲挥手里宝剑,被熊廷弼阻住。他对那女真人说:“你觉得你身上的铁甲就不能被我们的利箭射透吗?”
那女真人傲慢地说:“那当然了,你们现在还没有能射透我这身铁甲的利箭!”
熊廷弼说:“好,我现在放你下城回去,在一百步时,我就射透你的铁甲,你信也不信?”
那女真人笑道:“你要不使诈,不射我没铁甲的地方,我肯定能逃回大金!”
熊廷弼:“好,来人,把他拿筐子吊到城下,让他跑吧!”
士兵将那女真人吊下城墙,那女真人立刻飞跑起来,活像个脱兔,跑起来一溜尘烟。
城外一望无际的大水前,一蓬芦苇丛里,一只女真探子的小舟钻了出来,女真士兵看着奔跑的那名女真士兵,嘴里不停地喊道:“别跑直线,拐弯,快拐弯!”
那女真人开始划龙了,东扭西拐,城上的将士担心地盯着熊廷弼的拿弓的手。熊廷弼紧抿的嘴轻轻地咧开了,他的手慢慢地平举起来。
看看快一百步了,熊廷弼拿左臂慢慢地拉起神臂弓,嗖,一道流星呼啸着朝那女真人追去,那女真人突然来了个就地十八滚,已经滚到了草丛边。
城头上的人们同时啊了一声,脸上挂满了失望的表情。
草丛里的女真兵刚站起来抓住那女真兵的手,那箭头已经噗一声钻透了那女真兵的后心的铁叶子,透胸而出。
血溅了接应他的人一手一脸,那女真人看着前胸透过铁叶子钻出的矢尖,已经扎进了接他那人的胸膛里,他苦笑一声,喃喃地说:“好硬的弓!”
天启高兴地一拍熊廷弼的肩膀:“好,爱卿这一箭不是射在金兵身上,而是射在了努酋的心口上了!放心,辽东将士的铠甲交给朕了,我大明就是砸锅卖铁,也让我们的士兵穿上比金兵更好的铠甲!”
熊廷弼满含着热泪一下子跪在地上说:“万岁放心,有我们这十四万将士,决不让鞑子再前进一步!”
天启大声说道:“不只是不让他们前进,而是要收回我们丢失的山河,把我们的龙旗插遍我们大明的一切领土!”
熊廷弼看看城头的士兵:“万岁说的话,是对我们辽东将士的期望,将士们,有没有信心光复河山?”
“有!”
“有!”
“有!”
将士在回答,山川也在回答!
后金的大贝勒代善督促着军士把从沈阳和辽阳缴获来的五十六门大将军炮拉到了离牛庄仅三十多里地的浑河岸边就发现河对岸的一望无际的大水里有三十几张大木排,上面都各架着一门大将军炮,一些士兵正往大将军炮里装填火药,似是要炮轰牛庄。代善一面派人到牛庄报警,一面急忙下令士兵架炮,一定要把那些大炮消灭掉,以解牛庄之险。
代善拎着皮鞭来回奔跑着催促士兵加快架炮和装填火药的速度。
大明的军队似是没发现建州女真军队,依然在那慢条似理地装填火药,炮口都对准了牛庄的方向。大明士兵懒散惯了,装填火药的竞赛,虽然比后金早架好长时间,但直到后金的大炮已经瞄准了他们,他们还在那没忙出个头绪。
代善咧嘴乐了,挥着鞭子大声地喊着:“预备……点火!”
轰轰轰,震天动地的炮声传出几十里远,大炮在炮声中被炸的四分五裂,炮筒子,炮架子和炮兵的胳膊大腿满天飞舞,代善的皮鞭子飞的最高,仔细看去,一只带着一截胳膊的大手还死死的抓着皮鞭,在空中舞动。
后金的五十六门大炮一次性的完成了历史使命,连那二百多人的炮兵和二百多人的女真卫兵,二百多匹拉炮的关东大马,一起腾了空,驾了云,喷洒着血雨肉雾。血染红了河滩,染红了浑河水。
这是卢象升临走安排的假炮炸真炮的小计,卢象升的副将蓝中信遗憾地对熊廷弼说:“可惜我们那里没一门真炮,他们后来去的人里,绝对有两个大个的傻驴!”
-------------------【第三章 紧锣密鼓(三)】-------------------
牛庄,原大贝勒的大帐里设置了大贝勒代善的灵堂,后金全军披麻带孝,哭声不断。努尔哈赤有十六个儿子和两个侄子,大儿子诸英欲夺他的位,被他处死了,二儿子代善,三儿子家拜,四儿子汤古岱,五儿子莽古尔泰,六儿子塔拜,七儿子阿巴太,八儿子皇太极,九儿子巴布太,十儿子德格类,十一儿子巴布海,十二儿子阿济格,十三儿子赖慕布,十四儿子多尔衮,十五儿子多铎,十六儿子费扬古,侄子阿敏和阿济哈朗,十八个人个个都是马上的英雄。虽然孩子多,上次炸死了十三子赖慕布和十六子费扬古,这次又死了代善,接连不断的打击真让他受不了!他和范文程两个人赶到现场看了半天,也弄不明白自己的大炮是怎么炸的,一股急火,已经把他撂倒在病床上,范文程紧守在他的床头。
“这炮炸的太怪了,来报告的士兵只在河对岸有一群人在木排上操炮,代善怕他们炮击牛庄,一面回牛庄报警,一面下令炮击大明炮兵,怎么他们还没开炮,我们的大炮自己就炸膛了呢?而且一炸就连了起来,一门炮都没剩,是不是这炮都有毛病呀?”
范文程叹口气说:“大汗不是有李小芳的神风军吗,他们可能也有类似的军队,前一段就听说广宁来了个神秘的将军,带着人在山沟子里成天训练部队,臣以为应该是那伙人干的!”
努尔哈赤呼地坐了起来:“不好,快传莽古尔泰进……”话没说完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人也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
“太医,快传太医!”范文程惊慌地喊了起来。
大帐里立刻忙乱起来,努尔哈赤的几个在身边的儿子也跑了进来。
三贝勒莽古尔泰看着太医抢救昏厥的父汗,低声问范文程:“父汗叫我干什么?”
范文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汗只让传三贝勒,我估计是让你防备大明的奸细,别让他们再混进来吧!”
莽古尔泰急忙冲出大帐让士兵加强了巡逻,严禁任何人进来和离开军营。
直到三更时分,努尔哈赤才醒了过来,他第一句话就是:“莽古尔泰去助阿敏保护那三个汉人炮手了吗?”
范文程这才知道,他是怕大明军杀掉那三个正在路上的汉人炮手,使后金掌握大炮的最后的一点希望破灭!他急忙冲出大帐让三贝勒莽古尔泰带一千骑兵,朝赫图阿拉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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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的侄子、后金二贝勒阿敏带着三百正蓝旗骑兵跑了一天,终于在小山村清河堡停了下来。说终于,是形容二贝勒阿敏此时的心情,依照他的脾气,他早就在出威宁营(现本溪附近)不远就想找个地方住下来,不为别的,路过威宁营时,那里的军官献给他一个美人,那娇艳的容貌,甜美的声音,魔鬼的身材,可人的妩媚,早就让他如痴如醉了,这一路上,她一直把女人搂在怀里,可他只能逞一下手足之欲,弄得那女人一个劲儿娇啼,急得他欲火一次次撞上来,又一次次在难熬中化尽。大汗的死命令让他不敢停下来,直到看见太阳钻进了大山里,他才松了口气:“德立根,找地方宿营吧!”
德立根知道这位贝勒爷的脾气,他是说一不二惯了,在沈阳,大汗下令八旗可以放量抢三天,但不行烧房子。大汗说:“此乃兴王肇迹之所,不可再烧!”努酋就是靠大抢大烧大抓汉人来积累财富的,也是靠这三大鼓舞士气的,这次下的令,多让手下人不解,但大汗之令,谁敢违拗?可他不但烧了一条街,还大抢了四天,到后来,大汗只是骂了他一顿,踹了他两脚,连个汗毛也没损就过了关,因为这小子打仗有个狠劲儿,大汗得指他卖命。
三百士兵和那三个汉人都住下了,二贝勒阿敏要了间最好的房子和那女人也住下了,吃了饭,那屋里战火就燃起来了。那女人一碰就尖叫连连,阿敏也大呼小叫地说:“娘的,你咋呼什么,叫得咱家都火冲冲的,今天不大战三千回合咱家就不下马了!”
这俩人叫得士兵都火冲冲的,睡不着,听着那诱人的声音。直到四更时分,大战的人累了,带着粘乎乎的汗,两个人胶粘在一起了,士兵们也困得打起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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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的弯月带着清冷的光照着小山村,也照着从暗夜里突然出现的一队黑衣人。三个女真人的流动哨被干掉了,黑衣人聚在了一起。
“记住,只要那二贝勒阿敏一个活的,剩下的你们尽管切西瓜就是了!”说话的是卢象升的副将凌云志。这是天启亲自指挥的一次战斗,目的一是分散努尔哈赤的注意力,让他以为卢象升还在辽西附近;二是听说努酋把三个曾经在登莱孙元化手下制过炮的汉人降兵正护送去建州女真的大后方——赫图阿拉,准备为后金制炮,他要把这三个人除掉,把努酋制炮的企图扼杀在摇篮里。
“是!”暗夜里响起一声低沉的应答声,接着人影分散了。
这些西瓜并不太好切,刚切第一个屋里的西瓜,一个小子嗷的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扯着脖子叫到:“狼来了,鬼来了,老天打雷劈人了!”
凌云志吓了一跳,一个前扑,点了他的哑穴,然后顺手一刀结果了那人。
大炕上一个金兵翻了个身嘟囔道:“你天天这么闹,让不让人睡了,二贝勒爷闹了大半宿,你又接上了,明天还***……”话没法再说了,脑袋滚在了地上,嘴在动,可没了声音。
那三个汉人睡的更死,这几天三个小子过足了当大爷的瘾了,吃饭有人送酒,送肉,晚上不用去站岗,走路有人保护,不就是造炮吗?登州巡抚孙元化鼓捣造炮,在那里干了小半年,难不住谁的!三个人晚间喝的多了点,呼噜打得山响。卢象升让人拿火照了照脸,对旁边的士兵问:“是他们三个吗?”
“是,错不了,这个是王涛,那个是林秃子,这个是葛幺平,错不了!”那士兵说。
“杀吧,认贼作父的败类,留着是个祸害!”
他的话音刚落,三个脑袋在地上滚动了……
-------------------【第四章 紧锣密鼓(四)】-------------------
抓二贝勒阿敏的三个士兵犯了难,一个士兵进屋就把那女人的脑袋切了,等绑二贝勒阿敏时才看见,两个人还链在一起,扯了半天,扯的二贝勒阿敏嗷嗷乱叫,那物扯的多长,前面的疙瘩榔子还是拽不出来。没办法,只好把那没脑袋的女人和二贝勒阿敏捆在一起,弄得二贝勒阿敏满脸血唧唧的,光身子也没法穿衣服,只好就那个丑样子被拖了出来。
凌云志看见了,拎着刀啪啪两刀,那女人两头都没了,只剩个血屁股挂在二贝勒阿敏的身上。
凌云志统计了一下,确定敌人被全部歼灭了,他一声令下:“撤,回广宁!”
马队带着一阵狂风,消失在暗夜里。
三贝勒莽古尔泰追到了清河堡,看见的是满地的脑袋,他气得疯狂地蹦跳着:“追,给我追!一定把二贝勒给我追回来!”
一千匹战马疯了似地狂奔起来,马蹄叩击着大地,大地在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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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凌云志跳下马趴在地上听了听,重新跃上马,低声骂了一句:“妈的,让疯狗缠上了,小郭,给他们留点甜瓜尝尝,用绊马雷!”
四个士兵下了马,一顿忙乎,然后跃上马朝队伍追去。现在凌云志手里就有二十个士兵,无论如何不能跟这一千骑兵去硬拼,别看这二十人,那可都是他们江总督的宝贝,丢了一个人,总督回来也得踢肿他的屁股,他得全带回去,这都是明天暗影军的精英,是将来的上层军官,可不能让他们跟女直人去拼命。
走了一段,他想了想说:“走,进铁刹山!”马队钻进了荒草茂密的山沟。
莽古尔泰心里的火大了,这一天,他已经死了一个哥哥、这又丢了一个堂兄弟的贝勒,这不是要父汗的老命吗?虽然他们弟兄十六个,还有两个堂兄弟,可大哥被父汗处死了,前一段炸死了俩弟弟,这一天又一死一丢,让父汗怎么也承受不住啊!追,一定把二贝勒阿敏救回!
马队像旋风似地向前卷去。轰,轰,轰,前面又遇到了那恼人的火雷声。士兵鬼哭狼嚎声传来了,马队停了下来:“妈了个巴子的,谁让你们停下的,冲过去,一定把二贝勒救回来!”莽古尔泰挥舞着鞭子,抽打着犹豫不前的士兵。
马队在轰隆隆地爆炸声中重新向前飞奔起来,只不过地上多了二十几具尸体。
马队又停了下来,他的副官千户嘎尔达跑过来说:“贝勒爷,他们钻进了铁刹山,那里两帮夹一沟,我们可是极易中埋伏呀?”
“中个屁埋伏,刚才没看他们的马蹄印,就二十多个人,他上哪埋伏去!”
嘎尔达不相信地说:“那是敌人的疑兵计,二十多人能杀了我后金三百勇士?绝对不可能!再说二贝勒多勇猛的人,大明的人少了他能吃这么大的亏吗?”
“阿敏那人我知道,准是坏在娘们儿手上了,他什么都好,就是见了女人迈不动步,光知道玩女人了,让人家给偷袭了,别说是三百人,有三千人,就那么切西瓜也都切干净了!走,穷追到底,我看他们往哪儿跑!”
马队又开始前进了,但现在跑不起来了,山路极窄,又到处都是乱石茅草,特别是那酸枣棵子,不但扎的马不愿意前进,连马上的士兵都刮的手脚血糊拉的。
走了一个更次,路越来越难走了,草也越来越厚了。
“贝勒爷,小心汉人玩火呀?”嘎尔达提醒莽古尔泰。
莽古尔泰犹豫了,他勒住了马,就着弯月向前看去,两边墨黑的山谷里,刮着串山风,吹得人冷嗖嗖的,已经进入八月了,正是五花山时节,草枯金风疾,真要是让汉人玩把火,这一千多人可就都顺气了!
现在他们已经到了分水岭,刚才的一溜大上坡已经走的人困马乏了,再坚持一会儿就是下坡了,路就好走了,怎么也不能在自己手里把二贝勒阿敏给丢了呀!
可真要遇上火,别说救二贝勒阿敏了,连自己也只有当烤肉了。
撤,他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山谷里一阵乱,马队开始朝回走,但一切已经晚了,呼拉拉两头同时燃起了冲天大火。
“朝回冲,下坡好走!”他命令道。
“不能啊,那正好是顺风,我们会葬身火海的,得顶风走,火一阵风就过去了!”嘎尔达说。
“妈个巴子的,就听你的!”莽古尔泰嚎叫着指挥士兵重新向前冲去。
大火崩腾,烈焰烧得枯树嘎巴嘎巴直响,火还离着挺远就已经烤得人喘不过气来了,马根本就不肯向前了,莽古尔泰只好下令让士兵都跳下马,趴在草地上,等着大火烧过去。
如果他们趴在没草的地面上,这到不失为一个逃命的办法,可现在他们身下都是厚厚的茅草,莽古尔泰的命令把这一千人都送上了西天,他自己也被烟熏得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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莽古尔泰醒来时,发现自己是在广宁城头上空悠荡,但自己并不孤单,他身边还有二贝勒阿敏。二贝勒阿敏现在已经穿上衣服了,那女人的屁股在半路上就跑丢了。他亲眼看见大明军队在铁刹山设下的火阵,亲眼看见莽古尔泰被几个士兵像拖死狗似的架上了山顶,他亲眼看见,大明那二十个战士抡着大刀片像在庄稼地里砍高粱秸似的砍着莽古尔泰被熏得半死的士兵。他现在才知道,大明这支军队太厉害了,比李小芳的神风队可厉害多了。自己在兰河峪的人马就是他们二十人给收拾的,这半天,他们就杀了一千三百后金的勇士,简直是不可想象!
看见莽古尔泰醒了,他埋怨地说:“三贝勒,你怎么犯傻了?那大山沟子你也敢钻?那么密的草塘,你不是找着挨烧吗?”
莽古尔泰更倔:“二贝勒,你笨啊,三百人还让二十人摸进去了,像切西瓜似的,满地脑袋乱滚,我看了能不替你担心吗?不为了救你,我能钻那山沟子里面吗?”
两个人同时叹了口气:“这一把够大汗的呛了!”
-------------------【第五章 紧锣密鼓(五)】-------------------
大明,金州卫海边码头。
战旗猎猎,螺号声声。
一队队战舰在海上布阵穿梭而行。
码头上,青罗伞下,几位大明的大员正含笑看着舟师的操演。副将刘征对旁边那位大员说:“袁总兵,还用看攻防演习吗?”
袁崇焕扭头看看文官打扮的天启,见他摇了摇头,就摆摆手:“算了,今天就不看了,等哪天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观看!你还是调李舜禹将军回来吧!”螺号响起,片刻海上收了队形,一艘龟甲船向码头开来。
李舜禹是朝鲜抗日名将李舜臣的小弟弟,李舜臣在朝鲜被日本丰臣秀吉侵略军打得一败涂地时,带着一支朝鲜海军创造击毁击沉日军舰船300余艘,杀伤无数,大胜日本海军奇迹的英雄,但和中国一样,臣英勇,君昏愦,被朝鲜国王给处死了。李舜禹是在李舜臣被杀后带着一支二十支龟甲船投到了中国辽东大帅李成梁手下的,后来与毛文龙一起夺得了皮岛,就一直驻守在皮岛。
这次天启到金州,一是看看大明舟师,二是送张嫣和李汝华、宋应星和他的助手张兴健来确定大明金州造船坊的。张嫣和李汝华得一直在这帮宋应星拿出建坊的整体规划才能回去,大约也得二十多天。
片刻,天启引以为奇迹的龟甲船开到了岸边,龟甲船船身的防护板由装有硬木制成,形似龟壳,故叫龟甲船。船身长34米,宽4米多,甲板之上有厚木制成的外壳,并且裹上鳞状铁叶,可以抵御敌人弓箭和火器的投射,顶盖上和甲板旁,装着许多尖锐的铁锥和尖刀,使敌人不易攀登。船头呈龙头形,内有两个或四个大炮眼,头尾都装有大型铁锥,可用来撞击敌船。
李舜禹已经快四十岁的人了,长髯白脸,长得十分文静,不苟言笑,看见袁崇焕等人也只是抱拳一揖,然后就站在那里无话了。待袁崇焕低声把天启皇帝介绍给他时,他才慌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因为袁崇焕已经说了万岁是秘密出行,他只是说:“臣李舜禹躬迎上差!”然后他的脸露出难得地笑容,憨厚地说:“万岁看来是要在辽东为努酋大摆天门阵了,太振奋人心了!”天启什么也没说,抓住李舜禹的手,扯着他一起钻进了袁崇焕的军帐里,然后笑着说:“李爱卿怎么看待皮岛的形势?”
李舜禹忙说:“现在皮岛名义上还是大明的,但实际已经要让孔有德送给建州女真了,不过,万岁安排的还算及时,何可刚在岛上已经控制了半数以上的力量,但士兵们都怕孔有德的凶狠,形势还是不太明朗啊!”
天启点了点头:“朕调走毛文龙等人,就是怕尾大不掉,没想到孔有德还是赖在那里不走,咱们就得借助努酋的力量,收回这岛子了!”刚说完,有一将军送来了熊廷弼的邸报,报告说努尔哈赤的两大贝勒已经被卢象升的暗影队给抓到了手里。天启兴奋地对跟在身边的雪梅说:“马上给熊大帅传书,让他通知努酋,他的两大贝勒在咱们手里,让他拿沈阳和辽阳换!”
张嫣笑道:“万岁可够贪的了,两个大草包,值两个城吗?”
天启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当代不可多得的战将,那莽古尔泰在对明作战中,多次起了关键作用,别说是两个城啊,八个城我也不会干放虎归山的事儿!但他早摸准了努尔哈赤的脉波,我们的要价,不会有一丝交换的可能,这样说,只是打乱他平静的心态!也让他无暇顾及赫图阿拉,给卢象升得手创造机会。他笑着说:“辽沈本来就是朕的,让他换已经够客气了,他不答应,朕就什么也不给他,让他双手奉还给朕!”
雪梅笑着俯案写了起来,写完,天启看看满意地说:“看来雪梅还真不能离开朕,这里写的话,就和朕想说的一样,女才子啊!”
张嫣笑着掐了雪梅一把,雪梅羞赧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拿出火漆和天启的小印,封上了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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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范文程跟在他屁股后面不让他抽动东江镇的军队去打金州:“大汗,我们现在家里的兵太少了,小心大明军队偷袭我们的老家呀!”
“几千里的长途奔袭,他们有那上将吗?”
“现在我们一直没有那个卢象升的消息,我总担心他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预想不到的地方!他会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呀!”范文程不无担心地说。
现在他知道了,那卢象升就在浑河边上,而且现在已经押着我的两大贝勒回到了广宁努尔哈赤现在心疼之余也轻舒了一口气:“还好,卢象升终于露面了,他们的注意力还是在浑河。”他一面派人和熊廷弼谈释放两大贝勒的条件,答应拿李永芳等几个降将交换,一面下令皇太极的军队加紧向金州运动。
天启也终于轻舒了一口气:“他终于还是按我们预测的步子走出来了!通知袁崇焕,准备火烧疯狗吧!”
“万岁,他们要拿李永芳等降将交换那两个贝勒!”孙承宗说。
天启哈哈大笑起来:“朕才不要那些什么降将呐,那些人在他后金虽然可以起不小的作用,但在大明,却都是一些提不起来的臭豆腐!我们手里的这两个贝勒,朕的用处大了!把他们吊在城头上喝点风,不但可以振奋我军的士气,还可以动摇建州女真军队的的军心!这么好的东西,非辽阳和沈阳不换!”
双方开价差距太大,谈了两次,就谁也没心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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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祖大寿正带着两个副将在商量落实万岁给的任务,贴身卫士来告诉他:“将军,孙得功给您送来十坛好酒,是沈阳的状元红!”
孙得功是他手下的一个游击将军,他原是王化贞的一个亲信,王化贞调走后,他被叛徒李永芳的儿子李小芳拿一个女人和二万两银子及打下广宁封他为异姓王的许诺拉下了水,成了后金在广宁的卧底。卢象升的人早已经掌握了他的一切,熊廷弼想让他当个蒋干,所以到现在没让祖大寿动他,今天上门来找祖大寿,祖大寿知道,这位蒋干要启用了。
祖大寿急忙到督师衙门见了熊廷弼,把情况一说,熊廷弼一愣:“哦,他是来打探我们这次战斗部署呐?还是知道万岁到辽西来了?”
“万岁的行踪他绝对不可能知道,我们部队里知道万岁来的,就是上次来开会的几个人,我们回去都说是大帅部署护秋保收的事儿,根本没让下面知道。”
熊廷弼点了点头,进内室对伺候天启的雪梅说:“本帅有紧急情况要向万岁汇报!”
雪梅进去和天启一说,天启立刻传见了熊廷弼,熊廷弼把情况向天启做了汇报,天启沉思片刻说:“让大寿陪他喝,看看他说什么!”
-------------------【第六章 紧锣密鼓(六)】-------------------
祖大寿是四品武官,岁给禄俸仅二百八十八石米,其中仅有现米一石,谓之本色。其余则以布和钞折算,谓之折色。折色部分不给实物,只发给凭证,凭证可以自由流通。天启年间,一匹布只相当于钞二百贯,当时的钞一贯只相当于钱二三文,而米一石折钞十贯,即是一石米仅值钱二三十文,布一匹亦仅值钱二三百文,一匹布可折合二十石米,二十石米也就顶十四五文钱。虽然遵化战役后万岁升了他的官,当上了三品武官,而且朝廷也发了诏告,官员年俸增加三成,不再实行本色和折现两种,一律发大明皇家银票,可随时兑现银,这一来年俸要比过去番上一翻还多,但那得年终才兑现的。现在这么点钱,去了养家糊口,哪有钱喝酒?今天要宴请孙得功,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情愿,但也只好应了下来。熊廷弼知道他的难处,给了他十两纹银说:“大方点,别让他看出你的不情愿来!这可是万岁交办的差事!”
“大帅,这计是不是太简单点了,他能信吗?”拿着熊廷弼给他的信,一面往袖子里塞,他一面说。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简单,他就越可能相信!而且信不信,还得看信里写的贴不贴边!你放心吧,他们准上当!”熊廷弼拍着他的肩膀说。
他现在端起酒杯说:“伯仁(孙得功的字)兄赶上好时候了,不出这个月,我就请你喝万岁赏我祖大寿的金封御酒了!卢将军让建州女真的四大贝勒损其三,剩下一个和努酋一起马上就是我祖大寿的下酒菜了!哈,哈,哈!来干!”
孙得功愣了半天才说:“那可太好了!噢,那两个贝勒可得关押好了,别让他们跑了!”将军看来要指日高升了!将军到时候可别忘了小弟呀!”
祖大寿喝了一口酒说:“好酒,味道纯正,酒香清冽,真是酒中上品啊,确实是一种享受啊!喝酒,别提那扫兴的事!那俩建奴不归咱们管,都是那新来的卢将军亲自看押,在哪押着我都不知道!别说那事了,等万岁赏了御酒,孔倔子咱们三个再好好喝一顿!”
“孔倔子?”
“噢,就是孔有德,那小子脾气才倔呐,典型的倔驴!那次打蒙古,他的马一出城就毛了,其实也不怨那马,他在草里走,从马蹄下秃噜飞起个山鸡,把马吓惊了,他一下没坐住,从马上摔下来了,他从地上爬起来,从士兵手里拿过弓箭就给了他的战马一箭,把马射死了,士兵给他重新牵来匹马,他就是不骑,一直走到前线,直到他杀了一员敌将,夺得了那将的一匹菊花青,才算骑上了马!”边说,祖大寿边哈哈大笑。
孙得功也皮笑肉不笑地陪着干笑,笑够了,孙得功问:“将军和孔有德感情不错?”
祖大寿一愣,脸一红说:“别问,该伯仁兄知道的告诉你,不该伯仁兄知道的就别问,反正到时候哥哥喝酒少不了伯仁兄那份就是了!”
这是,外面说有军情禀报,祖大寿匆忙走了出去。
孙得功急忙贴在门边偷听,只听见来人低声说:“将军,孔将军说,努酋派人来说,广宁战事紧张,后金在十日寅时三刻只能给皮岛送十五船粮草,努酋去不了皮岛,我们歼敌之策怕是难以成行!”
“噢,他***,是不是谁把大时给泄露出去了?”祖大寿急火火地问。
来人又说:“孔将军给您来了一封信,您看信就知道了!”
那人走了,帐外静了下来,但片刻又有人到,低声说:“去皮岛的弓箭手还出发吗?”
祖大寿嘘了一声,然后低声说:“一切照常!再调几门大将军炮去,专轰努酋的座舟,这次一定要在海上把努酋灭掉,为我们下步收复辽沈扫平障碍!”
那人走了,片刻祖大寿进了内帐。孙得功已经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支颐睡着了,打着轻微的呼噜。
祖大寿叫醒了孙得功,笑着说:“哈哈,让伯仁兄久等了!来,伯仁兄入座,咱们接着喝!”
说着祖大寿端起大酒碗说:“妈的,扫了酒兴,某先罚三个!”说着连喝了三大碗,然后拿起个鸡爪子边啃边说:“伯仁兄,该你喝了,这酒可是喝一口少一口呀,别亏了肚子!”
孙得功一气儿把祖大寿灌得酩酊大醉,趴在桌子上说胡话说:“伯仁兄,后天咱祖大寿就大显身手了,干啊,我要拎着努酋的脑袋进北京了!”
孙得功扯过祖大寿的胳膊翻了一下他的袍袖,竟真的翻到了一封已经拆封的信,他看了看,下面的署名真的是孔有德,就把信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叫来祖大寿的随从:“总兵大人喝醉了,你们帮我把他扶床上去吧!我给他拿点醒酒药来,你们等着我!”
安排好祖大寿,孙得功就急急忙忙赶回了他的家里,把信交给了李小芳说:“你快看,我得马上把信重新送回去,祖大寿万一醒了,我们就该暴露了!”
李小芳马上打开信边看边抄,他吃惊地说:“皇太极确实明天寅时准备给皮岛送十五船粮草,看来这信是真的!”
“他们必然会有所准备,我们怎么办?”孙得功焦急地问。
“得马上把情报亲自送给大汗,让四贝勒有所准备!你得想办法缠住祖大寿,及时掌握他们的动向!”李小芳忧心忡忡地说。
“好,我马上就去祖大寿那里,把信还回去,也缠住他!”孙得功说完,把信揣好,急匆匆地跑了。
-------------------【第七章 火烧东江(一)】-------------------
大明天启元年八月九日未时。
东江镇大成街四贝勒临时府衙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三大贝勒的突然消失,使皇太极的身价立刻飞升起来,持着投名帖欲拜见三贝勒的后金官员如过江之鲫。但今天门官只收名帖和礼物,却一律不把客人放进府里,门官说:“大汗派来了一名重要客人,四贝勒正在会客,请不要打扰。三天后,四贝勒按先后顺序会见客人,请勿耽误。”说着,门官发给一个号牌,上面有会客的顺序和时间。
得得得,一行二十一骑穿过街道,一色的蒙古科尔沁的纯红色的走马,这马高贵在走起来蹄快如飞,几不沾地,纤尘不惊,蹄声轻飘,马鬃飞扬。而且最善于走沼泽地的塔头墩子。那一尺多远一个长着茅草的草垡子,上面的面积只有巴掌大小,人踩上去,虚飘飘的,左右晃动,上下颤抖,最易将人扔进水里。但这小走马行在上面,四蹄如飞,踩在塔头上面,稳如平地。
立在门边的二管家葛林丹一眼看见那马,立刻瞪大了眼睛,把手一挥叫道:“奏乐,迎宾曲!”
管弦嗷嘈,丝竹呢喃。葛林丹正了正衣帽向马儿跑去。不料那些马根本没停,竟穿街而去,留下一阵蹄声,几许香风。
葛林丹愣在了那里:“难道不是主母来了?那马可是小主母的呀!”
旁边的贺鞑子笑道:“二爷,您看走眼了,是一群男爷们儿,挎刀拿弓的,没一个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主母啊!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主母怎么会来呐?”
葛林丹骂道:“你知道个屁,没看见那些人都长得细细瘦瘦的,那是女扮男装的!从辽阳到这里,几百里的路,不化装成男人还有个走啊?看见一群漂亮娘们儿,光那些固山和牛录也得想办法给剥层皮呀!何况咱们家那帮王子,哪个是省油的灯,看见小主母那水泠泠的人,还不得连须带尾全给吃了,还能给咱们贝勒爷留着?你做梦去吧!去,跟着去看看,要是小主母到了,一要保护好,二要马上来报告,千万别出事儿!”
“是!”贺鞑子带着几个府兵飞快地顺科尔沁马消失的街道追去。
这一行人确实是从辽阳四贝勒府风尘仆仆赶来的绝色美人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和她的贴身警卫。她接到哥哥的传书,说自己的侄女大玉儿失踪了,怀疑是被后金的人劫走了。她恰巧听说皇太极匆匆忙忙去了东江,说是有人送给他一位绝色的小美人。她立刻联系到极可能就是大玉儿,就带着二十名刀马娴熟的贴身侍女,匆匆赶来了东江。刚才在临时四贝勒府只一过,她已经嗅出了里面的神秘的气味,她神色没动,只发出了继续前进的暗示,一行人就似无事人一样,越门而过了。
“乌娜吉,你带四个人去,把后面来的那四人给我请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记住,查清楚小郡主在没在他们手里!”博尔济吉特氏哲哲紧蹙着秀眉轻轻地说。
乌娜吉笑了:“是,只要他们知道,我就能让他们开口!不过,郡马的人,是不是不能伤啊?”
“贱嘴,什么郡马?贼子!干的干净点,别留活口!”博尔济吉特氏哲哲轻斥一声,继续催马朝前走去。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在抚顺有一位表姐,他们夫妻在那里开着一家杂货铺。一年前还是大明统治时,她曾经去过,年轻貌美的表姐一身贵气,笑声不断,姐夫也红光满面,看来生意颇好。那次,她的一串佛珠落在了表姐家,前两天,她又去看表姐,本想把佛珠取回,但见表姐瘫在炕上,脸上全无血色,杂货店已经付之一炬,姐夫为救表姐命丧贼人之手。问及原因,表姐只是哭泣,不肯说一句话,走出来,她才知道,表姐被努尔哈赤的四个王子**了半天,待他们满足了兽欲走出去后,表姐的身下已经全是血水,姐夫的没有身子的脑袋就在她的身边,那双闭不上的眼睛还大睁着,嘴张着一半,似是想安慰饱受凌辱的表姐,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从家人描述的模样看,那四个牲口里竟有皇太极,而且那佛珠也是他抢走的。和这贼子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三层楼的悦来客栈的楼下是大饭店,已经过了中午的饭时,饭店里还是客人满座。划拳猜令的声音不断。因为这里是后金对外贸易的商都,四方来往的商家都聚于此,倒也有几分繁华景象。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看见小丫头乌兰燕在东墙角处摆着手,走过去发现,酒保把三张方桌给并在了一起,已经上了十几个菜。
她笑了笑,坐在了乌兰燕扯出的椅子上,但她还没坐稳却突然站了起来……
她是听见临坐上的人说话才站起来的。
临坐上有四个男人在喝酒。
一人低声说:“他四贝勒这次是找包去了!想偷袭金州,那个袁南蛮子岂是好惹的?他从南方调来两万蛮子兵,头不少天就出金州钻大山了,我亲眼看见拉着成车的硫磺、芒硝出城的,我看准是给四贝勒准备坟场去了!”
“该,谁让他抢男霸女的,头两天多尔衮从科尔沁抢来个女人,听说可能是个小郡主。那多尔衮倒还可以,只是反复劝那女人,没敢动手;皇太极装成正人君子把那小姑娘抢走了,回去就想睡那女人,可那女人也不是好惹的,把他差点没掐死,只好又让人给捆了起来。那女人任他们打,任他们骂,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要不是四贝勒急着带兵走了,那女人就得死在他手了!”
“嘘,这话你也敢说?让四贝勒听见了,还不得剥你的皮呀?走吧,快回去躲躲吧!”他们连拉带扯的走了,可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却再也坐不住了。
乌娜吉带着几个人回来了,坐了下来,乌娜吉低声说:“小郡主是被他们抓来了,现在还绑在府里呐!那些人处理完了,扔进了海里!”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立刻带着人风风火火地朝四贝勒府赶来。
-------------------【第八章 火烧东江(二)】-------------------
葛林丹见小主母真的来了,急忙让鼓乐演奏起来,带着家人把博尔济吉特氏哲哲迎进了四贝勒府,安置进一间收拾得花团锦簇房间里。
哲哲面带着笑容问道:“你家贝勒爷呢?”
葛林丹急忙说:“贝勒爷说军国大事不让我们过问,奴才也没敢问,听说是要打大仗了,主子安心在家等着吧,贝勒爷肯定又会给主子带回许多好东西的!”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没等说话,却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那串佛珠放在梳妆台的菱花镜边,她把那佛珠拿到手里,一面摆弄,一面问道:“这也是你家贝勒爷弄来的吗?”
“是啊,贝勒爷放到这里,说是给您的,听说是从抚顺城一家蒙古人开的店里弄来的!”
一切都明白了,博尔济吉特氏哲哲一把揪住葛林丹的衣领问道:“他刚从科尔沁弄来的那个女人呐?”
葛林丹吓得脸煞白,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摇了摇头:“没,没有什么女人啊?”
她左右开弓煽了一顿大嘴巴子,葛林丹只好颤抖着说:“在二楼,在二楼东边第三门!那是多尔衮抢来的,贝勒爷要给送回去呐!”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立刻带人冲上了二楼,门被锁着,她一脚踹开了门,一眼看见在柱子上捆着的女人,惊叫道:“大玉儿,真的是你呀?”
那女人睁开眼睛,看见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哭叫道:“小姑,你的那个臭流氓要祸害我!你看看我这衣服,都是那畜生给撕的!”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气得浑身颤抖,半天才说:“快把她解开,带着她,我们走!”
侍女搀着大玉儿闯出了贝勒府,下人没一个敢拦,也没一个敢说什么的,只好瞪眼看着她们把大玉儿扶上马,看着一行人跃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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鹧鸪天,黄叶地。征雁南飞,天凉似水。
黄昏时,哲哲带着一行人钻进了大山里。
“小姑,给我阿爸传个信吧,我阿妈要急死了!”已经自己骑在马上的大玉儿对哲哲说。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勒住马对婢女乌玛特说:“把那一点红鸽子拿来!”
乌玛特脸红了,半天才忸怩地说:“主子,贝勒爷有危险啊,奴婢让它给贝勒爷送信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呐!”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听了一愣,疑惑地看着她乌玛特,突然把手一伸把她扯到了自己马上,把手插进她的下衣里,严厉地说:“你带着那贼子的孩子?”
乌特玛忙说:“奴婢该死,主子一直说月葵不断,到现在没和贝勒爷同房,贝勒爷每天晚上就拿奴婢顶缸,已经弄了几个月了,孩子都四个月了,他说这次回来,主子再不让他碰,他就立奴婢为妃!奴婢听说贝勒爷有危险,奴婢就用一点红给贝勒爷报了信!现在贝勒爷应该收到奴婢的信了!主子杀了奴婢吧,奴婢不争气,奴婢知道贝勒爷只不过是玩弄奴婢,可奴婢真的忘不了他!”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把她往地上一摔,长叹了一声,恨恨地说:“过赫图阿拉时你留下等他吧,你告诉他,我不会给他当女人的,那位子让给你了!”
要回科尔沁,自从内喀尔喀和努尔哈赤勾结上之后,他们就封锁了内喀尔喀和科尔沁相连的左勒山口,现在只有走赫图阿拉这一条路了。
马队顺着大山的脊背,无声地前进着,天渐渐地黑了,路也更难走了。
走在哲哲身边的乌娜吉突然说:“主子,那边怎么有一片从天上落下来的星星啊?”
大玉儿看了看:“快停下,让马就地卧倒,有大队的骑兵在向北运动!”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看了看,立刻跳下马,拽着马趴在了草丛里,低声说:“那哪是星星,是马队里马的眼睛,奇怪,他们的军队向北移动干什么?”
大玉儿一愣,心里暗想:“难道是大明的马队?是大哥哥派人去袭击赫图阿拉吧!”她想尾随那支队伍前去,可又怕万一不是,自己不是自投罗网吗?
博尔济吉特氏哲哲一惊,她也想到了是大明军队去偷袭赫图阿拉了,但她看看身后的乌特玛,轻声地一笑道:“是皇太极,带兵回老营了!肯定是大汗让他固守老家啊!”
大玉儿:“怎么,还想你那流氓男人呀?你的心还在他那里!”
“死蹄子,都跟你跑到这了,你还信不着小姑!走,我今天就不跟着他,咱们去本溪!”
马队调头向西走去,走了半天,大玉儿突然勒住马,停在那里把全队人看了一遍吃惊地说:“小姑,那个乌特玛不见了?她准是给谁报信去了!”
哲哲笑道:“你放心吧,那傻女人是追他的野男人去了!让她去吧,皇太极在等着她呐!”
“你不吃醋啊?自己的男人没得到,让别人先抓到手了,心里不是滋味吧?”大玉故意逗她道。
“什么好男人,杀人的恶魔,玩女人的淫贼,我再也不想见他了!乌特玛喜欢他,就给她吧,我不稀罕!”说着打马朝前飞去。
马队又走了一炷香时间,看看周围已经是草地了,大玉儿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坏姑姑,你把她支到了那里!你就不怕她去给鞑子报信来追我们啊?”
“你更是蔫坏,明知道那是大明的队伍去偷袭赫图阿拉,你还偏说是皇太极的队伍,你就不怕她回东江去给鞑子报信,坏你那心爱的大哥哥的事啊?”哲哲以牙还牙地说。
“你以为她自己敢走那么远的路啊?她是冲着那马队离我们不远才追去的,可她还怕我们耍她,所以暗暗跟了我们一段,听你那么一说,她才放心了,打马如飞的追去了,哈,一定是大喊大叫的追呐!追野男人的劲儿可真足!”
“你也好不了多少!”
-------------------【第九章 火烧东江(三)】-------------------
天启的反三步战略行动的关键一环是夺取东江镇。
由于金州卫现在还在大明手里,东江现在是后金的惟一的出海口,是努尔哈赤和日本、朝鲜、大明的山东、江浙做买卖的商业重镇。夺得东江,既可切断后金的海上补给线,也可以直接威胁他的后方,牵制后金绕过山海关,再从蒙古借道向大明奔袭的兵马。
江风带着曹文诏的猎豹卫乘登莱舟师的海船秘密在朝鲜安州登陆,然后乘夜渡过鸭绿江,潜进东江镇附近,在天启元年八月十日子时,将东江和后金的一切联系切断了。
刚潜伏下来,指挥长曹文诏就爬到了在江边码头旁边深草里埋伏的江风身边低声说:“刚才有一队骑兵从东江镇跑出去了,是往镇江堡方向去的,我怕暴露目标,没让动他们!”
江风一愣:“噢,多少人?”
“二十二个人,似乎都是女人,不像是建州的士兵!”
“别理他,可能是大户人家在走亲戚!他们是骑兵,我们都是两条腿的步兵,理也追不上他们!你看,那码头上好热闹啊!”
远远看去桅帆林立的码头上已经被灯笼火把映红了半边天,女真士兵人声嘈杂地在忙碌着什么。
码头东侧停着一排艨艟战舰,巨大的风帆还没扯起,一些士兵正在检查缆绳,一队队后金的士兵不停地往船上扛着成捆的箭羽。
码头的西侧,一队队士兵正往一排帆船上扛送柴草。
一个骑马上的女真将军,拎着一杆紫金枪,意气飞扬地喊道:“多装一点,对,踩实成一些,好了,泼桐油,多泼点,烧起来挺时间!再泼两桶,前边,前边再泼点,好了,撒芒硝,多撒,别舍不得,十五船都装芒硝也合适,这是要火烧三万汉狗,不投点本钱哪成?”
看看十五船都装好了柴草,浇好了桐油,撒完了芒硝,那将军高兴地说:“拿苫布罩好,别让汉狗看出不是粮食!妈妈的,跟我们要粮草,我给你送把火,让你尝尝烤人肉的滋味吧!”他见士兵已经拿青布罩上了柴草,就打马朝前面的战舰走去。
江风淡淡地一笑:“让校长猜着了,孔有德果然和建州女真联系上了,可没想到的是,努尔哈赤还不相信他,要给他来把大火!”
“那皮岛的军民不就太危险了?”曹文诏焦急地说。
“万岁既然能料到,就会有安排,你放心吧,校长可不是凡人!”江风对天启有所了解,所以放心地说。
曹文诏看看江边,惊叹道:“天啊,三十四艘三桅战舰啊,这大概是努尔哈赤舟军的全部家底吧?他可是下了血本了!”
江风笑着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大概都得收进我们的腰包里了!努尔哈赤没想到我们校长早就给他算计到骨头里了!”
这时,建州人吹响了牛角号,立刻,码头上烟尘腾起,女真铁骑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码头上。那个骑马的女真将军大声地说:“娃儿们,下马,你们的战马先留在这里,你们去大砍大杀大抢之后,还回到这里休息,大汗要在这码头亲自迎接我们凯旋的勇士!”
“呕,呕,呕!”建州女真士兵在欢呼。
“江督,打他个娘的吧?”曹文诏问道。
“别,咱们现在一打,要两面受敌,弄不好要吃大亏!再说,我们的任务是解放东江,消灭留守的敌人,咱们可别打乱校长的部署!”江风低声说。
“天快亮了,我们在这里怕是埋伏不了啦!”
“先不理码头,进镇,看见没有,刚才那个中年人叫何和礼,他的家就在城里,马上进城,把他们的家都控制在手,万岁说了,不要杀伤,如果能争取他们中间有人投降过来,比杀他几百和几千人更强!看见那些马了吗?被赶回镇里了,现在咱们就盯着那些马进城!妈的,没马骑,打仗都没劲儿!”
二百多建州士兵呕呕地往镇里赶着马,他们万没想到,跟在他们后面的竟是一队没了马的大明铁骑兵。
那些马被哄进了一个用柞木杆子夹起的大圈里。
“我的乖乖,这么多马呀?大约有一万多匹吧?”曹文诏低低地惊叹道。
“我还怕不够咱们士兵的呐!咱们可是一万五千人啊!弄出个一半骑兵,一半步兵,行动起来就太别扭了!送礼他就应该送够了嘛,这里一半,外一半的,收还是不收啊?”江风风趣地说。看着建州士兵把马圈的大门关好了,他把手一摆:“赶的利索点,别弄出动静,他现在在成外有三前多人,而且刚才的船也走的不远,我们过早的暴露了自己,他们一齐回师对付我们,东江就拿不下来了!”
立刻,一队黑衣人迅速朝前扑去……
接近了,手起刀落,那二百多人的人头满地滚了起来,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惊叫,一个人用女真话喊道:“有土匪来劫马……”
他刚喊了一半,啪的一个大嘴巴子把他打的转了个磨磨:“你瞎叫什么,你长的什么眼睛,那不是他们在圈马吗?”
那挨打的士兵没等他说什么,他的喉头已经被死死卡住了,旁边的一个人用流利的女真话说:“是,奴才眼看差了!”
一切又平静下来了,可一队队黑衣人已经迅速扑向了一家家高门大户和一座座兵营,开始了闷声不响的屠杀!
何和礼的女人正在给三个孩子讲着三国演义,听到外面有动静,他在那愣了一下,然后沉静地说:“你进来吧,别看我男人是大将军,可他除了有我这女人和三个孩子,别的也就是剩下个口粮而已,大汗让士兵自己去打食,他不忍杀那些汉人的女人和孩子,他带的兵一直是混个半饥半饱,你不信就进来找吧!”
江风迈步走进了里屋:“噢,何夫人,我是大明的提督,我们知道何将军的人品,今天是来请你和孩子们去劝劝何将军的,只要他放下武器,万岁是不会难为他的!”
那女人看看江风和他带来的士兵,什么也没说,拿出衣服给孩子们一个个穿好,领着孩子们边往外走边说:“走,接你阿玛去,他的将军当到头了!”
四贝勒临时府里,葛林丹见一对黑衣人从四面跳了进来,他立刻喊了一嗓子:“尼堪超……”话音没落地,他的喉头上就已经插上了一枝颤抖的箭羽。他死了,那帮家丁当时就跪了一地:“好汉爷,钱都在葛林丹手里,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们随便翻,随便找,找到了都是你们的!”
镇里的一千多留守的女真士兵,到天蒙蒙亮时,已经都被大明士兵捉的捉杀的杀,东江镇已经被大明军队秘密占领了。镇外的女真兵还蒙在鼓里。
江风清点了一下士兵,笑道:“好!出师大捷,无一伤亡!”
“报告,有伤亡,他把脚脖子扭了,我们进的是一个大兵营,刚进屋就跟他们打起来了,他的枪快.连挑三个,谁知道他刚要再向里屋进,却被绊倒了,我去救他,又被两个鞑子给截住了,我寻思他完了呢。谁知道他突然飞了起来,把那个鞑子吓懵了,又让他给一脚踹飞了,我才知道,先前他是被一个鞑子两手给拽住了脚脖子,他一激眼把那人踹飞了,自己脚脖子也崴了!”
江风忙走过去,见那士兵还站在那里,没事儿一样,就骂道:“伤了还不赶紧自救,站那想媳妇了?”
那士兵嘻嘻笑道:“江督,你知道我最后踹倒那个是什么人?”
江风淡淡地说:“什么人,总不会是皇太极吧?”
“是努尔哈赤派来的传令官!”那士兵拿出一个牛皮口袋:“这是鞑子的调兵关防,让德格类带两千镶白旗士兵马上回守辽阳!江督,我们可以不可以利用一下?”
江风看了看说:“妈的,刚才坐船走了的就是德格类,又让他打皮岛,又让他回辽阳,玩的什么把戏?好,让我再想想!你快坐下,我给你看看脚,得马上包扎一下!”江风欲看那士兵的脚。但那士兵把头一摇说:“毛副校长教了自救的办法,我会的!”说着自己坐到地上,拿出急救包,开始包扎起来。
江风对他颇感兴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属下叫吴三桂,是名把总!”那人啪的打了个礼正说。
“刚才是你替那鞑子回话的吧?”
“是属下!家父驻守辽东时,我跟一些女真人学了点,认个字,说个话,还对付,他们看不露!”
“好,你等着,要是奔袭辽阳,就由你当通事!”江风拍着他的肩膀说。
正在这时,有人低喊道:”坏了,镇外起火了!”
-------------------【第十章 火烧东江(四)】-------------------
孔有德这几天眼皮不停地跳,毛文龙连捎了几次书信让他带着家眷尽快赴京,还说万岁已经答应让他进讲武堂当个副校长。可他已经被皇太极送来的美女迷住了,被自己独占大岛的梦想即将实现陶醉了,他实在是不想放弃手里的这三万人马,更不愿离开这两名如花似玉的如夫人。他知道,这两人是不能带进北京的,她们的建州女真血统是逃不过那东厂的耳目的。有李舜禹的舟军,有自己这三万兵丁,背靠建州女真,左邻朝鲜,进退方便,凭什么非得受那小皇帝的约束啊?可真的要反,他又思来掂去,反复掂量了好几天,直到岛上已经可是缺粮了,他才终于给努尔哈赤写了投降信。
谁知道信一发出,他又遇到了麻烦,岛上留守的八名千户,竟只有李九成迎合他孔有德的意见,其余的竟都反对降后金,而且把他们的军队都拉到了岛子码头的两侧,掘工事隐蔽起来。声言:“不是反对孔将军,是提防后金有阴谋诡计!”
孔有德无奈只好请来了岛上的一些百姓来参加欢迎。
原来熊廷弼早已经把祖大寿的副将何可刚派到了岛上。何可刚,史载,天启帝冤杀了袁崇焕,大明在辽西的形势急转直下,努尔哈赤军队连克重镇宁远等地,使锦州城孤立无援,祖大寿在弹尽粮绝的情况下,被逼降清,何可刚拒绝投降,被寸磔而死,直到没了最后一口气,他一直破口大骂金人,破口大骂投降派。天启知道这段历史,他给熊廷弼的信里,一再推荐此人。熊廷弼知道他和皮岛的几名千总有过一段莫逆之交,就请示升他为东江的副总兵兼皮岛指挥使,派他潜伏进了皮岛。何可刚到岛后,立刻和那几名千总取得了联系,通过一系列工作,把他们都争取过来,这次祖大寿能及时掌握孔有德的情况,都是他的人传递的消息,如今,他已经掌握了鹿岛和獐子岛的控制权和皮岛的近半数的军队。
现在,他按照熊廷弼的安排,已经秘密命令士兵架好了岛上仅有的四门大将军炮,准备炮轰跟在后面的后金的战舰。
“将军,努酋的人不是说今天就送十五船粮草吗?不一定来战舰吧,我们是不是还是炮轰前面的运粮船?”他身边的千户张新民低声说。
何可刚摇了摇头:“按安排干!上面说了,西北风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将有场东南大风,那火船还留着烧他们自己呐!”
“哪那么巧的,那风就变来变去?”
“这可是钦天监反复测得的!你知道这次的指挥是谁?”
张新民笑着说:“那谁不知道,熊廷弼熊大人嘛!”
何可刚神秘地笑了笑低声说:“那边是努尔哈赤,我们这边出动的可是我们大明的天子!祖大人没说来的是谁,只是告诉我一句话:万岁就在这里看着你们呐,你们卖点力气吧!”
“什么?万岁来了?”张新民吃惊地说。
“嘘,这可是天字号的机密,自己知道就行了,万岁这次是撒的大网,是要把努酋砸瘫的大网!看着吧,有戏了!”
孔有德看见那船已经马上就要登陆了,他的心暖暖的,他朝从岛上各妓院里请来的乐师组成的乐台班子走了过去,大声说:“来段精彩的欢迎曲子,声音大一点。咱们今后的好日子都在这几条船上了,各位打起点精神!”
嗖地一箭射来,那箭带着“咻——”的怪响,向孔有德那肥大的肚子上的那大而圆的肚脐眼儿扑来,“日——呕”,箭钻进了肚脐眼里,箭羽留在外面,还在不停地颤抖,发出怪响。
孔有德刚举起手向飞来的粮船招手,就觉得身子不太得劲儿,脸涨糊糊的,肚子紧绷绷的,胳膊沉甸甸的,腿酸麻麻的,他仔细一看,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个大刺猬,身子上插满了箭,他还没感到疼呐,人已经咣当一下摔倒在尘埃上!
孔有德一死,皮岛上的欢迎队伍立刻乱成了一团,那李九成急忙回头喊:“别慌,这是岛上叛贼干的事儿,大汗的舰队马上就……”他的话没说完,脖子上就被从后面飞来的一枝箭给扎了个前后透气儿。他转过头来,这才发现那十五条船都起了大火,正向岸上扑来。
何可刚立刻喊道:“大家马上隐蔽准备杀鞑子呀,鞑子是在骗孔将军!他们要火烧皮岛呀!”
岛上原来对后金存在幻想的人现在也都明白了,后金是要烧死我们啊!他们立刻向岛子深处跑去,去拿自己的枪。
何可刚则指挥那几门大炮瞄向了火船后面的战舰……
*******
那十五条火船不知道为什么,依然停在原处,根本不向皮岛靠去。
跟在火船后面的建州女真那位将军原来是努尔哈赤的第十个儿子德格类。他现在带的这支军队本来是努尔哈赤的第十四子多尔衮的,谁知道昨天皇太极突然拽住多尔衮说:“老十四,父汗让你八哥去大金州,你还不知道八哥这两下子,单独打仗,心里总没底儿啊!父汗总说你足智多谋,你就帮哥哥一把吧!”
“八哥是当代的小诸葛,十四弟赶上八哥的一半,也不枉人世走一遭了!小弟是真想跟着哥哥学学怎么打仗,可惜父汗让十四弟火烧皮岛,十四弟不敢擅离岗位啊!”
“没听父汗说吗?这一片都交给八哥我指挥了,八哥已经和你十哥说好了,他代你指挥你的军队,打赢了,功劳还是你的,八哥这面打赢了,还有你一半的功劳。怎么样,十四弟要大大的风光了!”说完他不容分说,一挥手,上来一帮人,把多尔衮架上马车,辘辘地开走了。
皇太极看看后面多尔衮的亲兵,笑着说:“我十四弟的安全,你们也不能不管啊,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多尔衮的亲兵队无奈,只好跟在了后面。
-------------------【第十一章 火烧东江(五)】-------------------
德格类是在十五艘柴草船上射的孔有德,他看着倒下的孔有德拍着手喊:“想当东江王?到阎王老子那当去吧!妈妈的,老子都没当上王,你倒会想!”
现在他坐的船已经点着了火,他感到屁股被烤得**辣的,才想起后面有火,忙跳进海里,游到自己的战舰上。谁知道刚爬上战舰,他就发现那十五艘船竟离着岸上还有几十丈就不动了。气得德格类骂道:“妈妈的巴子,是不是都被搁浅了?”
“不能,那都是快船,吃水轻,没什么载,不能搁浅住,是不是风不对啊?”
“妈妈的巴子,走,上前去撞两下,只要皮岛一起大火,我们就能登岛大杀大砍大抢了!”德格类现在也没忘了煽动士兵向前冲。
他的战舰刚向前开了几丈远,轰,他所在的船的桅杆就飞了起来,朝他砸了下来,吓得他急忙朝旁边一蹦,轰,又一发炮弹飞来,正砸在他的身边,他的身子登时分做两段,向上飞去,咣,他的脑袋掉到已经燃起大火的前甲板上,确实是没闭上眼睛,睁着他那对牛眼珠子,真的死不暝目了!
见统帅死了,战舰立刻乱了套,皇太极指定的帮助德格类的重臣何和礼一看立刻懵了,急忙下令:“撤,快撤,大明早有防备!”
但现在已经没法撤了,天有不测风云,海面上的风突然转了向,刚才在海上像蜗牛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十五艘火船突然飞快地向回杀了过来,滚滚浓烟已经扑上了后金的战舰。金兵抬不起头,睁不开眼,呛的鼻涕眼泪的。何和礼急忙下令:“快,分散开来,向两边跑!”
原来,刚才刮西北风时,卢象升的副将阮大鲸,带着一百名水鬼在水下给十五条船都挂上了钩子。那钩子都连着一根儿大缆绳,缆绳绑在礁石上,一条船也不多,都给挂上六个铁钩,你说让那船怎么走?现在看见风变了,阮大鲸一给手势,九十个钩子同时摘了下去,那风火船立刻像脱了缰的野马,朝回扑了过去,何和礼岂能不慌?
火船追着撵着扑向战舰,六十艘战舰你撞我,我碰你,挤成了一锅粥,等好不容易分开来为那十五条火船让开了道路,已经有两艘战舰燃起了大火,两艘战舰被大明皮岛上的炮弹送进了海底。
何和礼一面指挥战舰躲开火船,一面组织人下海抢捞德格类的尸体,等把德格类半截身子和上半截被大火烧得抽巴到一起的身子合上了,何和礼才发现坏了,那火船已经扑上了东江镇的码头。
后金通过东江镇与朝鲜、日本和大明的山东、河北做一些买卖,用皮张、矿石换回粮食、布匹,他们的转运仓库就在码头上,大火一上岸,就直扑那仓库而去,何和礼这下可吓得不轻,那可是后金的命根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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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江镇留守在码头仓库的三千多士兵看见大火扑来,已经懵了,幸亏后金的五大重臣之首的费英东从仓库边的小楼里拖着病身子跑出来喊道:“快扑火,打出个防火道,不能让火烧到仓库,那是我们大家的命根子呀!”
女真士兵还是训练有素,虽然匆忙组织起来,但还是迅速想大火扑去,士兵们脱下上衣,连扑带扫,截着登陆的火头。
烧向仓库的大火眼看就被阻住了,虽然四面还是腾腾烈火向小镇蔓延过去,但费英东还是高兴地说:“好,好……”第三句好没说出来,人就一头扎到地上,再没爬起来。
士兵们急忙来忙乎费英东,轰轰轰,几发炮弹在人群里开了花,紧接着,几个丢盔卸甲的女真士兵从城里跑了出来:“快跑啊,大明的马队杀过来了,我们的战马都让他们给收走了!”
金人离开了马,那就是一个废物,何况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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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东江已经被大火包围了,城里的百姓惶恐不安地四下奔跑,占领了东江镇的江风当机立断,一面命令指挥长曹文诏带五千士兵组织百姓一起打火和清剿镇里的残敌,一面带着一万多士兵向码头杀来。
曹文诏为人足智多谋,熟悉火性,看着飞扑而来的大火,立刻下令道:“点火,冲大火方向逆风点火!”
曹文诏亲自拿着火把,迎着火头点火。由于是刚点的火,火烧的很慢,边烧,曹文诏边让人把火往里面扫,硬逼着那火顶着风慢慢地向扑来的大火迎去。
士兵都跟着他学,边点火,边扑火,渐渐地烧出了一条黑黑的没有柴草的地带,形成了一条环城的防火隔离带。待大火烧到隔离带时,因为已经没有了可燃物,火烧到这里,只好停下了脚步。东江百姓看见扑火的是大明的士兵,都高兴地欢跳起来。
现在困守在码头仓库周围的三千女真士兵,一看东江镇已经易帜,知道大势已去,急忙向海边跑去,那些制造大祸的火船,现在已经烧落了架,扎进海里,冒着余烟,远处那些战舰正向这面靠来。岸上的士兵拼命地摇动着手里的衣服,呼喊着舰队来救援。
何和礼已经发现了岸上情况有变,立刻让各舰加快速度向陆上靠来,但还离岸十几丈远,江风部队带来的虎蹲炮就向军舰开了炮,军舰虽然上面也有一些土炮,但一是笨重,开起来又添塞炮药,又点火,没等忙完,岸上的虎蹲炮的炮弹已经飞到了舰上,炸得满船血肉横飞。
紧跟着,江风的马队已经冲到了海边,陆地上鞑子兵已经跪了一地,何和礼看见,自己的女人、儿女坐在一辆马车上,已经在大明士兵的保护下来到了岸边,正向自己不停地招手。他心乱如麻,但还是咬了咬牙,下令舰船向西北开去。
看看刚躲开岸上火炮的射击,何和礼还没喘匀气,就发现自己的舰队已经陷进了大明舰队的四面包围,李舜禹的龟甲船已经从四面逼近了何和礼的舰队,他知道无路可走了,只好下令打出了白旗。
-------------------【第十二章 浴血西平(一)】-------------------
八月十日子时,就在江风偷袭东江镇的同时,后金大汗努尔哈赤亲自率领六万铁骑乘夜从鞍山西面的长宁堡出发,渡过了蛤蜊河,迅速乘船和木排,穿过水天相连的辽河套水泽,天亮时出现在广宁的东北面的门户大黑山屯前面。
大明是采取的重点防守的策略,在广宁的外围大黑山只屯驻了三千人马,在大黑山东南西平堡也屯了三千兵马,派出的是副总兵罗一贯。
从地势上看,过了西宁堡向广宁逼进,就是一片开阔地,可以发挥建州马队的优势,而一过大黑山就是连绵的崇山峻岭,正是马队最忌讳的山路。
接到急报,天启和孙承宗、熊廷弼三人看着台案上的地图都一声不吭。
建奴军队在大黑山出现是天启和熊廷弼早就预料中的事儿,但没料到会有如此多的人马。据掌握,努酋的重兵屯扎在牛庄驿,不应该在鞍山一下子冒出如此强大的骑兵,按理这应该是努尔哈赤进攻的侧翼,是侧应其主力的一支军队,不应该是努酋进攻的主力。
熊廷弼在大黑山和西平堡之间的盘山驿屯放了祖大寿的两万大明的最精锐的关宁铁骑,既是增援这两个要塞的预备队,也是准备给努尔哈赤重创的王牌。现在三个人都在考虑该不该动盘山的这支王牌去支援大黑山。
大黑山的守将、参将尤世威已经接二连三地派来了三批求救的士兵,他说努尔哈赤正亲自在城下指挥攻城,敌人的铁裹车已经开始撞击城墙了,他们用破毯子包着炸药炸坏了三架铁裹车,可敌人立刻重新扑上来三架。现在守城的士兵已经牺牲了三百多人。
熊廷弼抬起头,低声说:“万岁,努酋向来爱兵出诡道,现在他出现在大黑山,那就应该是他们的重点进攻方向了,如果让他们敲开大黑山,只要他们穿过黑山,就可以直逼我们的广宁城下了。
孙承宗点了点头,但他还是说:“如果是佯攻,他们的真正攻击点还在西平堡,单平罗一贯的三千人马,就顶不住努酋的进攻了,努酋的军队可就真的要兵临城下了。”
天启听着他们俩的分析,都有几分道理,他现在绞尽脑汁也猜不透努尔哈赤的真实用意,从开春,一次次邸报里都说的是努酋把军队正调往牛庄驿,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鞍山呐?难道是声东击西?让祖大寿去救援大黑山,可万一努尔哈赤从牛庄驿再出重兵,临时调祖大寿回援,从大黑山到西平堡是一片水泽,必须绕行,但无论是走努尔哈赤走过的路,还是先回到盘山驿再去西平堡,都必须得半天以上,都会是远水难扑近火呀!
天启慢慢地抬起了头,看看站在一边的暗影队的副将凌云志:“牛庄方向有什么动静吗?”
“报告万岁,牛庄驿的敌人前两天调动频繁,而且都是深夜调动的,这两天却突然没了声息,而且从炊烟看,明显比前一段少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在玩增兵减灶的把戏!我们的探马深入进去,发现每天操练的人,不足前日的四成了。”凌云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总觉得,他们不会放弃对西平堡的进攻。我们已经烧了他一把火了,再走山沟谷道,我看他们未必会有那个胆子!”
“也有道理!”如果努尔哈赤真的刻意隐藏在牛庄的军队,那现在对大黑山的进攻就极可能是佯攻,他的目的就是调动我们的预备队去救援大黑山,然后他们突然出现在西平堡的面前,让我们回师不利。从大黑山到西平堡,我们救援的队伍赶到得一天时间,西平堡能顶住敌人的一天的攻势吗?天启现在心里没底儿。
虽然毁掉了努尔哈赤手里的大将军炮,但他们手里的虎蹲炮也还有不少,那经过戚继光改进的小炮自从落到努尔哈赤手里后,他们已经组建了一支炮兵牛录,在辽阳和沈阳的攻坚战中,都起了不少的作用,他们攻城的能力也还是不可低估的。
天启直起腰说:“我也觉得努尔哈赤是在跟我们玩鬼,从长宁堡出来的不应该是建奴军队的主力,恐怕是虚张声势!看看他们攻城的有没有虎蹲炮吧,如果没有,就不能是努尔哈赤的主力!”
天启刚说完,门外就传来了喊声:“报,参将尤世威派人送来了急报!”
天启忙说:“让他直接进来!”
熊廷弼立刻喊道:“让来人进大帐!”
话音刚落,从门外就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位浑身是血的士兵,看见熊廷弼,扑通就跪在了那里,哭着说:“熊大帅,快发兵救救大黑山吧,努酋的炮火太猛了,我们的箭楼已经被炸塌了,尤将军把预备队都拉上去了,尤将军也带花了,战斗打的太苦了!”
天启一愣:“有炮?是虎蹲炮吗?”
“是,足有四五十门,让我们的大炮给炸坏了一批,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一批,把我们的大炮都炸坏了!”
“是努尔哈赤,是努尔哈赤,他怎么会跑到长宁堡去呐!”孙承宗脱口说道,手紧紧地攥住宝剑地柄,似乎要出战杀敌的样子。
那士兵忙说:“确实是努尔哈赤,他骑着一匹黄骠马,轮着大刀在阵前大喊大叫,还有他的大将额亦都,就是他指挥那炮兵炸塌的箭楼。幸亏我们将军在堞口那里指挥杀敌,没压着我们将军”
天启摆摆手,熊廷弼让来人退了下去,看着天启站起来在大帐里踱来踱去,他的脸拉得长长了,一言不发地看看孙承宗,想让这为帝师劝皇上不要心急。
孙承宗看看万岁,朝熊廷弼摆摆手,低声说:“让万岁再想一想吧,扑朔迷离,真假难分,确实让人决心难下呀!让祖大寿去救大黑山,西平堡就顾不上了,唉,掩蔽在牵马岭的猛虎卫怕是鞭长未及呀!”
天启突然站住脚,一擂几案,大声说:“命令祖大寿,兵进黑山,让尤世威退出大黑山!”
-------------------【第十三章 浴血西平(二)】-------------------
熊廷弼一喜:“万岁,是不是想在黑山设伏猎奴?”
“靠祖大寿的二万人,既抓不到努酋,也救不了大黑山,莫不如把大黑山让给他,让他高兴高兴!你告诉尤世威,撤走时不给努酋留一人一炮,大将军炮运不走,就炸掉,把粮食都带走,带不走的藏好,把水井都下上药,让努酋没水没粮!给他个包袱背着吧!”天启大声命令道,然后低声道:“让祖宽带两万人,从锦州星夜出发,秘密运动到黑山口,给他两天时间,要让士兵跑起来,颠起来,一定在后天早晨关住黑山的大门,不能让努酋回撤沈阳!”
熊廷弼一愣,立刻恍然大悟地说:“万岁要火烧……”
天启摆摆手说:“芝冈(熊廷弼的号),这是你知我知他知的事儿,让祖大寿多带放火的东西就是了,到时再告诉他我们的安排!”
“是,臣谨遵圣命!”说完他急忙跑出帐去做安排了。
天启看看大帐里的东西,对孙承宗说:“恺阳(孙承宗的号),通知下面,我们也走,秘密出发去正安堡,就从那里进黑山,让观摩团的人也跟着,看看我们是怎样围猎努尔哈赤的!”
孙承宗一愣:“如果努酋从西平堡过来怎么办?”
天启点了点头:“努尔哈赤惯打集中优势兵力,各各击破的仗,他不会同时开辟两个战场的!”
“万一……”
“所以我们让熊廷弼留在广宁,他有八万军队和李信的一万五千人马,守广宁应该是没问题的!”天启说着把拳头砸在地图的黑山上:“只要努尔哈赤确实是在攻打大黑山,我们就能把他砸在那山谷里,让他葬身火海!”
孙承宗笑道:“好,我们也该出口气了,这些年,让个努酋闹得我们寝食不安啊!”
孙承宗刚走,他立刻俯案给李信写了一封秘信,叫来雪梅说:“马上发给李信,给加上三根雁毛,你再誊写两份,放三只鸽子,隔半炷香发一只,千万千万!秘写方法就按朕上次教你的!”那信外人拿去只是一方白绢,要用米汤浸过方出字。用鸽子传秘信,他不得不防。
说完他走出军帐,对小代子说:“娘娘有要事,任何人不得放进!”
“什么,你说熊廷弼终于让祖大寿去救大黑山了?”潜伏在平洋桥堡西的山沟里的努尔哈赤坐在自己的战马旁边问身边的范文程。
范文程正在打盹,他闻声睁开眼睛笑道:“就是啊,大汗不一直在等着这个消息吗?刚才那飞鸽带来的就是这个好消息!嘿嘿,跟大汗说三遍了,大汗还不信啊?熊廷弼虽然老谋深算,可他还是没斗过大汗啊,这回拿下西平堡,我们就可以纵马扬鞭奔广宁了!”
“额亦都终于把熊廷弼的关宁铁骑给牵出来了,好,给那个扮孤的将军记上一功!这小子能让熊廷弼上当,不简单!”努尔哈赤高兴地说。
“臣已经吩咐额亦都善待他了,大汗这计策只可用此一次,下次就不灵了!而且这人如果让人利用,我们就会有灭顶之灾呀!”范文程嘴里说着,但心里在想:“他还有下一次吗?额亦多现在可能就已经把他勒死了!留个假大汗,政令怎么办?”
“让你们文人一说就悬了,就一个小小的牛录,他能成什么精?兵不厌诈嘛,有了他,真真假假,让他们真假难辨啊!”努尔哈赤哈哈大笑着说。
“父汗,我们该攻打西平堡了吧!”努尔哈赤的四儿子,王子汤古岱已经让入秋的冷风吹得浑身都透了,不时地上牙磕着下牙。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山沟子里已经憋了大半天了,困得眼皮涩涩的,想找个地方眯一觉,可又冻得睡不着,这滋味真难熬。
“忙什么,现在那个祖大寿离开盘山驿才撒泡尿的功夫,我们这边一开战,他就得撅着尾巴往回跑,有他帮手,那西平堡还有个拿下来?西平堡拿不下来,别说我们进不了广宁,恐怕连沈阳都回不去了!”努尔哈赤说完,从马上摘下牛皮酒袋,喝了一口酒巴达半天嘴,然后才说:“找个背风的地方眯一觉去吧,今天得有场好仗打呐!”
汤古岱嗫嚅地吭哧半天,才说:“天也太冷了,我们拢堆火吧!”
“什么?你找死啊,为了怕他们发现我们才贪黑钻进在这山沟子里的,你一拢火,什么秘密还能保住?”努尔哈赤看着汤古岱的脸色,拉着脸子说:“是不是让女人给掏空了,怎么会这么不抗冻?”
“哪呀,这天就是凉了嘛!孩儿已经好几天没碰女人了!”说完也没等努尔哈吃说什么就急忙溜走了。
“大汗,我们的策略是不是得变一下了,让他们这么看见粮食就抢,看见东西就拿、看见女人就睡,我们军队会不得人心的呀!”
“我岂不知,可现在我们手里太紧了,没办法给他们发军饷,不让他们去抢、去拿,他们吃什么?允许他们打粮打钱,就管不住他们了,烧杀奸淫也就约束不住了,唉,我们的子民太少啊,没人养得起这十几万军队呀!”努尔哈赤叹了口气,轻轻地说。
他的一句话,把范文程给堵到了那里,他也没办法养这么多辫子兵,还是接着抢吧。
大明时期的辽东地区,因为开发的不够,天气冷的较早,一进八月,已经是冻手冻脚的季节了,建州兵是摸黑隐蔽在这一带草丛里的,从清晨冻到现在,身上早已经冻透了,因为怕弄出大的响动,人们只能无声地活动一下身子,搓搓手。尽管冷,但有疯抢的机会了,大家还是挺兴奋的。努尔哈赤有规定,抢了的财物要交出来,然后根据抢的东西多少和杀敌的数量,论功行赏,把掠回的汉人男女和财物分给将士,有的一次战斗就可以成为个小财主,而且打了几仗,几乎没什么伤亡就把明军打得落花流水,所以他们把打仗都当成了盛大的节日。
天渐渐地开始黑了,努尔哈赤终于下达了进军令:“上马,人含枚马衔环,向西平堡进发!”
-------------------【第十四章 浴血西平(三)】-------------------
弓弦急速的震动声突然响彻在死寂的山谷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尖啸刺耳的破空之声,那是数千只流矢割裂空气的尖啸,是死神降临的凄厉。努尔哈赤几乎是在同时间从马上滚落下来的,他迅速贴着地面连续翻滚了十几下,终于滚到了一块巨石后面,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总算躲过了致命的打击,但胳膊上却中了一箭,那撕心裂肺的巨疼,使他几乎喊出声来,他的那匹跟着他半生的蒙古黄骠宝已经马嘶鸣着倒在地上,虽然还在垂死地挣扎,但他知道,它要永远地离开他了。
同行的范文程却没有他这个好运,现在已经身中数箭,僵仆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那撅着的屁股不停地接受着新来的箭羽。
他的威震双辽不可一世的正黄旗铁骑现在已经人哭马嘶乱成了一团了。偷袭喜峰口失利后,努尔哈赤迅速开始招兵买马,把存在老营赫图阿拉的几百万两银子几乎花个净光,终于使八旗士兵翻了一翻,特别是这正黄旗,从一个固山,扩大到三个固山,成了他的王牌,没想到今天要毁在这小山沟里了。
突然,山谷里响起了一声牛吼,是四儿汤古岱,他现在身上已经插着四五支箭,尚挥动着宝剑大喊着:“快向前冲,出了谷口就没事了!别怕。他们都是短羽箭,射不死人的!”
努尔哈赤看着地的累累伏尸,暗道:“傻小子,天下哪有射不死人的箭,他们用的是连环弩,当然是短羽的了!”
马队迅速集合起来,跟着汤古岱向前冲去。山上的敌兵竟连装填的时间都没留给后金的勇士,又一批士兵和他们的战马倒在了地上,但死亡的威胁,丝毫没吓退强悍的建州铁骑,踏着尸体,马队仍然像巨大的洪流冲向谷口……
努尔哈赤心胆俱裂了,他没想到大明居然在这里埋伏着一支军队截杀他的铁骑,而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看着自己身边七扭八歪的倒在地上的尸体,血正从尸体上汩汩流出,已经把满地的碎石染得血红了,就连这救了自己性命的巨石上,也沾满了班驳的血浆,那是刚才倒地的勇士飞溅的血花。
他身边的士兵听见汤古岱的喊声,迅速飞身朝前跃去,可刚跑了两步,就带着满身的箭羽去见萨满大神了。汗珠从努尔哈赤的额头滑落下来了,自己竟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了,山头上的弩手都在全神贯注,盯着自己这块山石,现在自己只要一露面,必然招致百弩齐发。现在需要一个机会,那怕只有一瞬!可是还能有这个机会吗?
汤古岱抡动着宝剑,不停地拨打着箭羽,率领着正黄旗的马队,带着满身的箭伤终于冲出了谷口。努尔哈赤眼睛一亮,他看到了希望:“好小子,回去就封你为大贝勒,你救了父汗一命啊!”
山头上的射击突然停了下来,肯定是自己的军队在兜杀大明的伏兵。他跃出了巨石的阴影,四面看看,想叫自己的传令兵,可他失败了,现在已经看不见了自己亲卫队的那些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倒在了地上,连一口气都没剩。
他一咬牙拽出胳膊上的箭,哧拉一下,从袍子上扯下一条布,简单包扎了一下,然后高喊着:“娃儿们,冲啊,尼堪超哈(满语:汉兵)被打退了!”
重臣扈尔汉带着从后面赶来的镶黄旗的马队冲上来了,刚才那场箭羽,他们没有赶上,看见这个场面,他急忙冲到了努尔哈赤的身边,跳下马,一面亲自把努尔哈赤扶到自己的马上,一面问道:“怎么一点预兆也没有就遭到了伏击?”
“孤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快看看军师,还能不能抢救过来?”
扈尔汉让士兵找到了范文程,他的身上已经成了刺猬,但至命的却只有一箭,那就是射在面门上的那枝短羽箭。
努尔哈赤掉了几疙瘩眼泪,这几年后金有了快速的发展,和这位军师的帮助是分不开的,萨尔浒战役,是他几次力排众议,采取了集中优势兵力攻击大明军队的薄弱部分,连续几个回合,就把大明的五十万大军杀得落花流水。攻打辽阳。又是他建议起用了李永芳的儿子李小芳到辽阳去策反,使自己的军队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东辽的重镇。他的死,使自己失去了一位臂膀。
扈尔汉迅速组织和清点了一下军队,这次的突然袭击,竟损失了四千多士兵和三千多马匹,可他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更令人沮丧的是,努尔哈赤的骄傲,他的两个牛录靠后金自己仿造出来的虎蹲炮武装的炮队,竟损失殆尽,全让大明军队的炸弹给炸飞了。
马队保护着努尔哈赤冲出了谷口,看见一队人打着火把守在那里,走过去,发现竟是已经躺在地上的汤古岱和他的亲卫队。
已经奄奄一息的汤古岱,看见努尔哈赤,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来。努尔哈赤握住已经变得冰凉的汤古岱的手,焦急地说:“岱儿,你怎么了?你是后金的巴图鲁,你不能离开阿玛呀!”
汤古岱的嘴还是不停地翕动,他身边的亲卫队长代他说道:“四王爷是想告诉大汗快下令撤退吧,他说尼堪超哈(满语:汉兵)已经有准备了,我们再进攻会吃亏的!”
汤古岱的头微微地动了动,痴呆的眼睛眨了眨,表示同意亲卫队长的话。
努尔哈赤一愣,但立刻把汤古岱的手一下子甩开,怒吼道:“胡说!他的伏兵不也被你们打退了吗?在我们后金的勇士面前,汉人就是一群见了猫的老鼠!”
那个亲兵队长满脸是泪,摇了摇头说:“四王爷带人去兜杀伏击的尼堪超哈(满语:汉兵),连个人影也没看见,他们是从容撤走的,我们查了半天,知道他们是奔西平堡去了,四王子怀疑是那个神秘的卢象升驻在那里,他怕大汗吃亏啊!”
“胆小鬼,他们占着地利的优势,却仓皇退走,那是因为他们没多少兵马,估计还是西平堡的罗一贯干的,你们一冲出谷口,他们怕丢了西平堡,忙着退走了!追,一直追到他的老窝里去!”盛怒之下,他已经忘了儿子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果然,他这一喊,汤古岱一口气没上来,已经瞪着大眼睛不动了。他没劝住老爹,看来是死不瞑目了。
努尔哈赤拿手合上了汤古岱的眼睛,两颗豆大的泪珠滚下了腮边,他那颧骨上的伤疤在火把的映照下,更加赤红放亮了。
他转回身高声吼道:“兵进西平堡,要给我房过火,人过刀,鸡鸭不留!抓住罗一贯,给我点天灯!”
-------------------【第十五章 浴血西平(四)】-------------------
在死伤几千人之后,额亦都集中了所有的炮火,终于轰塌了大黑山屯的土围子,后金的马队踏着被鲜血浸泡过的城围子,跃马挥刀冲进了让他们吃尽了苦头的大黑山屯,可遗憾的是,竟没看见一个活着的大明军民:“人呐?地遁了?上天了,都知道这里就一个寨子门,又一直在我们炮火的封锁下,他们的人都哪去了?”
额亦都的儿子遏必隆绕着土围子跑了一圈,重新回到父亲身边,不解地说:“四周土围子都好好的,看不出他们是从哪里逃走的!不过,据我估计,他们就是跑也只能是钻进黑山里了,那山里沟壑太多,夜里已经上大冻了,这大冷的天,没吃没喝,不冻死也差不多!”
额亦都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是虚张声势,吸引明军,就怕他们跑出去泄了我们的底儿,大汗那头就难掩蔽下去了!”他这次带来的只有正蓝旗的两个半固山的人马,一共仅有二万人,号称六万人是为了牵制熊廷弼的大军,给努尔哈赤创造突袭西平堡的机会。他担心尤世威看出了他们的拉虎皮扯大旗的假象,给努尔哈赤增加压力。
“阿玛,你看看都什么时候了,大汗那头早就动手了,还掩蔽什么,快追那些汉兵去吧!”
“追什么,娃儿们都两天没睡个囫囵觉了,鬼地方连水都没有,全是烂泥汤子,埋锅造饭,让娃儿们吃个饱饭,睡上一觉,那些人就让他们喝一宿穿山风去吧,明天我们过去,他们准冻麻爪了,正好收拾!”
说着,额亦都钻进了一户大瓦房里,一进屋就喊道:“快烧水,把人都渴死了!”
亲兵们从水井里打来了清亮亮的水,忙倒进瓦罐里开始烧上了。**,片刻那水就开始噗吃噗吃的地顶起了水罐的盖,一个亲兵戴上皮手闷子,两只手拿着瓦罐的耳子正要往大碗里倒水,遏必隆飞跑进来,一伸手把瓦灌打得飞出老远,那瓦罐登时摔得粉碎,水撒在地上,冒着白色的气泡。
“大胆奴才,你这是干什么?我们都渴了一天了,喝点水碍你什么了?”额亦都气得青筋都蹦了出来,大声吼道。
“阿玛,幸亏孩儿来得及时,他们把所有的井里都下了药,有的娃子嘴急,凉水就喝上了,现在已经死了一百多人了!”
额亦都一屁股瘫在了椅子上,半天才说:“够狠的了,那粮食呐?”
“一粒也找不到,看来他们是有准备地撤走的,今天晚上,挨饿的怕是我们了,他们才不会挨饿呐!”遏必隆把手一摊说。
“咱们带的粮食还够吃几天的?”
“最多三天,再多在这耽误几天,我们就得饿肚子了!”
建州女真是以掠夺为生的,出兵从来是只带几天粮食,剩下的就靠走一路抢一路来充实自己了,原想打下大黑山可以补充点粮草,现在看来是落空了。
“多派人,挨家翻,我不信他们就藏的那么好!水就打屯子外的泡子水,里面倒点小灰,多坐清一下,再不行就拿布滤一下,总比喝死人强。”额亦都说。
两万多人,忙到半夜,总算吃上了饭,喝上了水,除了哨兵,都躺在热乎乎的泥坯炕上睡着了。
谁知道,半夜,可屯子突然炸了营,“有鬼呀,鬼来了!”的尖叫声在军营里此起彼伏,满营的人都吓得毛骨悚然,跑的跑,蹦的蹦,乱糟糟像一锅糊涂粥。
额亦都睡得正香,听见喊声爬起来走出了军帐:“叫什么,哪来的鬼?”
“真是……是……鬼,我们那屋药死的张三爬上了我们的大炕,还有他们那屋的李小六子都扔进死人坑了,硬是钻进了他的被窝里头!”
额亦都啪啪两个大嘴巴子,把那两个人煽得直晃当:“去,把那俩鬼给我抓回来!”
那俩兵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主子,我们可不敢去抓鬼呀,碰他一下还不得让他们把心肝都抓去吃了呀!”
“胡说,鬼怕当兵的,你只管去抓,爷数三个数,你们再不去抓,爷就把你脑袋扭下来当夜壶!”
说完他大声数了起来:“一……二……”三没等喊出来,那俩兵窜起来就朝自己的营房跑去来,片刻,俩人一人手里拎回来一个睡得懵头转向的士兵。
其实天启下令说的很明白,别下能药死人的药,只是让人喝了假死就可以了。而且这药的时效很短,三天后就连个小猫也药不住了。由于大明士兵往井里下的药,井深水多,下的药又都偏少,药劲儿不够,喝的人身体又都不错,所以,他们只是迷糊了一阵子就在半夜时分又都陆续醒了过来。
但额亦都他们不知道啊,以为那些人都被药死了呢,就都给拽出去,扔进了屯子东面的一个大土坑里。这些人睡到半夜都被冻醒了,迷迷登登地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土坑里睡觉来了,他们醒一个从大土坑里爬出来一个,歪歪斜斜地地回到了自己的营房,倒头又睡上了。军营里闹鬼,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只管自己闷头大睡。
事情弄清楚了,可也折腾到天亮了,飞鸽传书,努尔哈赤命令他们继续待命,这两万多人就又蒙头大睡起来。
但额亦都说什么也睡不着了,这二万多兵马的人吃马喂得马上解决呀,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这是兵家的规矩,尽管建州女真是靠抢打粮,那也得去抢啊,可现在上哪抢去?大明有粮的地方得穿过黑山才能到那大片的屯垦地,可现在大汗下的是现在不能进黑山,那就只能是挖地三尺去找了。
遏必隆带人忙了两天,总算没白忙,居然挖出了够士兵吃上两天的粮食,这使他的蓝旗军没饿肚子,但还是没解除悬在自己头上的那把刀:“饥饿!”
但就在这时,努尔哈赤终于下达了进军黑山的命令!
-------------------【第十六章 浴血西平(五)】-------------------
祖大寿的预备队调往了黑山!
努尔哈赤带八个固山的重兵已经潜伏进平洋桥堡一带了!
两条急报把罗一贯和参将黑云鹤震惊得目瞪口呆了!
三千人的小堡子想挡住正黄、镶黄两旗八个固山的六万铁骑,不说是鸡蛋碰石头,也是螳臂当车呀!
怎么办?怎么办?两个人在地图前急得只拍脑袋。
黑云鹤把拳头往几案上一砸:“这谁也不怨,努酋来了个声东击西,把我们都骗了!罗大哥,你家里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母亲,大嫂身体又不好,没有你,你家就垮了!我兄弟多,老婆还没影儿呐,就让我在这顶着吧!你带人撤走吧,我带个敢死队在这顶着!反正这里的地雷和手榴弹还有不少,大不了我来个鱼死网破,决不能丢咱西平军队的脸!”
罗一贯摆摆手说:“这次努酋是把家底儿都折腾出来了,探马说光小炮就带来近百门,而且铁裹车、攻城梯都带来了,这么多的人,就是打广宁也是一场恶战呀!我们不在这顶住他们,给大帅多争取点时间,广宁也难保啊!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现在国家用着我们了,哪还有退却的道理!我看召集一下全体官兵吧,把当前的形势告诉大家,让那些家里有困难的士兵掩护百姓先撤走,咱们剩下的就准备血洒西平堡吧!”
罗一贯刚把当前形势一说,士兵们就都跪了一地,一位千夫长说:“罗将军,你和黑将军既然不走,我们凭什么走啊?西平有战死的将士,没有逃跑的士兵!我们坚决不走!”
“说得对,我们谁也不走!”三千人一声雷地喊出来,声遏流云。
黑云鹤咧着大嘴哇一下子大哭起来,半天才抽泣地说:“弟兄们,我老黑平时对弟兄们要求太苛刻了,想来多有对不住的地方啊!现在想补也没机会了,今天我在这里给弟兄们赔礼了!咱西平堡的兄弟都是好样的!我相信,谁也不是孬种!”说着他跪了下去,给士兵连磕了三个头。
他这一磕,全场士兵都扑通跪了一地,而且嚎啕大哭了起来,哭得罗一贯莫名其妙,半天才有位老兵说:“黑参将这么一说,我们觉得对不住二位将军的是我们啊,军饷不发了,下操累了,吃的差了,我们都发脾气,后来我们才知道,罗将军、黑参将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没领军饷了,上回万岁给发的饷,你们都给我们改善伙食搭进去了!什么也别说了,这次多杀几个鞑子补报吧!”
他这一说,一个士兵叫道:“别哭了,咱们还是商量怎么多杀鞑子吧,他们不是带着那么多的炮来了吗?怎么就不会想办法给他炸掉!他们只要没了炮,我看咱们就不一定守不住这西平堡!”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大家的七嘴八舌的议论,就这样,一个伏击建州女真军队的计划形成了。
罗一贯万没想到,西平的百姓也不愿撤走,他们派出了十老请愿团,坚决要求允许一些青壮年上城头和士兵一起守城,老人说:“就是我们老弱妇女,不能杀敌,还可以照顾伤员,给大家送个干粮,烧个水,国家有难了,我们都是大明的子孙,我们就能跑吗?再说了,西平一丢,我们能跑过他们的马队吗?大家在这拼命,我不信就打不跑他们!就是死,也和你们死在一起,不能给我们祖宗丢人!”罗一贯劝了半天,白费了口舌,只好应了他们。
出征前,一千士兵敢死队的将士都朝北京的方向跪在地上,举着拳头说:“生是大明儿郎,死是大明的鬼,宁死疆场,不当孬种!”
就这样,罗一贯带着一千人出现在平洋桥西面的山崖上,他们带着临时赶制的一百个装满炸药和铁渣子的木桶,发现努酋的炮队过来了,就把那些木桶都推了下去,竟真的把努尔哈赤的炮队给报销了。
虽然得了手,但罗一贯知道力单势孤,他怕丢了西平堡。只好见好就收,带着敢死队撤出了战斗。刚回到西平堡,了望的士兵就报告说:“将军,建奴的军队上来了!”
他急忙登上了箭楼,看见远处出现了一点火光,片刻就变成了跳跃的一片火点:“是敌人的马队来了!”
他为敌军的剽悍所震惊,遭到突然袭击,竟能在箭雨中冲出险地,而今又这么快就追了过来,真是一支虎狼之师啊!过了一会而,敌军的马蹄声已经隐约可闻了,那声音渐渐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震耳欲聋,渐渐地他感到脚下的地面也剧烈地震颤起来。
西平堡外的上空终于响起了凄厉的牛角号声。那长长的声音把大战前的紧张气氛渲染得带着几丝恐惧和伤感。小山上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骑兵队伍,象小虫在蠕动,更象洪水漫过堤坝,带起一圈圈荡漾的波浪,向四周曼延开去。
“不要慌,他们没有炮了,优势在我们手!把手榴弹都搬到堞口下,手里拿着几个拧开盖的手榴弹等着他们,等他们爬到云梯的一半再扔!操炮的别急,等他们逃跑时再开跑,往他聚堆的地方轰,一炮顶十炮!”罗一贯的毛病就是心太细,嘴也太碎,士兵都管他叫老婆婆,也有的叫他碎嘴子。就是要饭打的那个几块小竹板。可士兵们却都十分敬重他,因为他最爱兵,平时一直和士兵在一起吃住;而且打起仗来有股子狠劲儿,沈阳大溃退时,他带人殿后,肩上中了敌酋一箭,他一咬牙就把箭拔了出来,然后弯弓搭箭,硬是把那枚箭射进了那敌酋的面门上。
士兵们把一箱箱的手榴弹都搬到了城墙的垛子口处,把弓箭和箭壶都摆在了身边,然后坐在那里等着罗一贯的号令。
看着过道上堆满了的石头和滚木,罗一贯笑了:“挨揍的家伙找上门了,大家可得卖卖力气,别让人家说咱们小抠!”
士兵们都无声地笑了,脸上绷紧的皮肤也松开了。现在大家都很紧张,三千对六万人啊,太悬殊了,能不紧张吗?
但谁也没说什么,将士们都在默默地盯着那越来越进、潮水般扑来的敌人,紧捏刀枪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但脸上,却都像刀刻石雕一样,没有任何表情!
-------------------【第十七章 浴血西平(六)】-------------------
努尔哈赤怒火冲天地带着铁骑扑到西平堡前,他却一下子愣住了。小城没半点灯火,没一丝声音,那么安谧,那么静寂,这让他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是早有准备的胸有成竹?还是不知我们到来的麻痹大意?平洋桥已经杀得天昏地暗了,他们能不知道我们来了吗?
“大汗,是不是有埋伏啊?”扈尔汉低声说。
“别管他,架云梯,攻城!注意,既然他们无声息,我们也别弄出什么动静,先登上城头再说!”
士兵下了马,抬着十几架云梯无声地隐入了暗夜。
片刻,扈尔汉兴奋地跑过来,低声说:“都睡死了,咱们的云梯都架上了,人都开始朝上爬了,您听,还没动静……”
他的话还没说完,轰轰轰,接二连三的爆炸声传来,火光中,清晰可见那十几架云梯在硝烟烈火里扭动着,蹦跳着,断裂着,飞升着……
几百名攀登城墙的勇士的血肉碎块,扬撒在城头的大地上。攻城的潮水汹涌地卷回来。马聚堆,人拥挤,都寻找着最安全的撤退的路线。
轰轰轰!炮弹携带着碎铁渣子在人群里横飞,溃军人哭马嘶,乱成一团。直到跑回了原队,纷乱的人群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妈的,放箭!炸城墙!”扈尔汉气急败坏地吼叫起来。
瞬间一片尖利的刺耳啸叫高速往云霄里钻去,随即又被马蹄声淹去,战场上空出现了黑压压的一块急速移动的黑云,向城墙的方向铺天盖地地射去。
一队士兵在箭云的掩护下,夹着炸药包飞身向城头扑去。
轰轰轰,炸药包响了,但不是在城墙边,而是在离城墙十几丈外被手榴弹给引爆了。
鏖战了两昼夜,西平堡依然在炮火硝烟里屹立着,城外已经横七竖八堆满了建州女真的尸体,护城河里,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但罗一贯知道,西平堡已经到最后的关头了,城墙被女真士兵冲撞得到处是洞,士兵伤亡过半,剩下的士兵也都人困马乏,站在那里就能睡下。手榴弹已经所剩无几,现在只能是用百姓献出的破被裹着炸药往下扔了。
幸亏城里的百姓没撤,现在使的炸药都是百姓临时赶制出来的,为了杀敌,百姓还用黄泥团成球,里面装上火药和碎石,到时候点着药捻,那泥球团团飞转,往敌人群里扎,一炸就是一大片。
罗一贯含着眼泪对副将黑云鹤说:“老黑,你带人保护乡亲们冲出去吧,西平堡守不住了,我是主将,我留下,与西平堡共存亡吧!”
黑云鹤看看衣衫破碎,眼睛血红的士兵和老乡,摇摇头说:“老罗,别说那话了!你看看外面的阵式,我们还能冲得出去吗?再说,咱们的将士肯在这时离开你吗?”
“西平堡没有孬种,我们都留下,与西平堡共存亡!”士兵们和守城的百姓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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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万铁骑竟被一个小小的西平堡拖住了,努尔哈赤已经像头被激怒的豹子,在大帐里不停地转着圈,扈尔汉悄悄进来,对他低声说:“刚才统计了一下,死了三千人,伤了两千,损失太大了!”
“上,继续上,炸开堡子者,赏银千两!”努尔哈赤狂喊起来,他从来都信奉金钱的力量。
重赏之下勇夫倍增,一批一批悍不畏死的英雄冲了上去,在箭云的掩护下,到第二天子夜,竟真的有几名士兵把炸药送到了城墙下。
轰轰轰!哗拉拉!城墙终于被炸塌了三丈多长的一个口子。
“上马,后金的勇士们冲啊!”扈尔汉兴奋地跃上马,带头向那撕开的口子冲去……
密集的马蹄声瞬间响起,随即变成了轰鸣声,犹如奔雷一般,震撼着整个战场……
大明的士兵立刻冲向了那被撕开的口子,两军相撞了,长矛入体的穿刺声,长箭撕破空气的呼啸声,战刀相击的清脆碰撞声,刀刃剁在**上的碎骨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战马激烈撞击的沉闷声,士兵的怒吼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巨大的轰鸣!
罗一贯和参将黑云鹤各带着一支疲惫的部队从两面几乎同时堵住了那缺口,大明士兵知道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面对着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断肢残体在空中乱舞的残忍屠杀,一步不退,一个个双睛瞪圆,喷着怒火,咬着牙轮动着大刀……
鏖战,建州女真军队人多的优势逐渐地显露出来了,大明西平堡的防线被撼动了,罗一贯的左眼中了流矢,他一把将箭拽了出来,挥手甩向扑来的一个敌兵,敌人倒了下去,胸膛上颤抖的箭上,还带着罗一贯的眼球……
一声霹雳,撕开了夜空,万点星火,映红了天边,像千百面大鼓同时响起,像滚雷扫荡着残云,李信带领的大明虎豹军猛虎卫的铁骑终于赶到了,犀利的马刀在夜空里闪动……
这是天启被孙承宗给点醒,临时决定派出的一支援军,虽然他不相信努酋会开辟两个战场,但他既是出于稳妥考虑,也是为了给李信和他的士兵一个锻炼的机会,才下令让远离西平堡近三百里地的虎豹军的猛虎卫的一万五千军队赶往西平堡。
部队走在路上,李信就接到了西平告危的急报,士兵们人不离鞍,马不停蹄终于在西平堡最危险的时刻,赶到了战场。
李信发现西平堡城头还飘扬着大明的旗帜,他的眼泪哗地流了出来,他大声地喊道:“弟兄们,咱们没来晚,西平还是咱大明的,弟兄们杀呀!为西平的兄弟报仇啊!”
“为西平的兄弟报仇啊!”士兵们高喊着口号,催马向前扑去!
看见大明来了援军,努尔哈赤颧骨上的疤又开始抖动起来,他狂喊着:“扈尔汉,組铁桶阵,挡住他们!”
-------------------【第十八章 浴血西平(七)】-------------------
李信冷冷地看着面滚动而来的敌阵,对指挥长傅宗龙和军师陈良训两人说:“你俩各带两个营冲击大阵的两翼!张云翼,你们炮营给我集中火力炮轰敌阵的桶腰,把那面晃动的黄旗给我炸飞,把中军给我炸乱!我带队杀向敌人的中军!记住,一轮连弩射击后再用马刀!”天启给三个新军都设了个炮营,从澳门拉回的红夷大炮虽然各给了他们三门,但这次是远程奔袭,没有带来,不过他们手里的经过重新改造的虎蹲炮却装备了近百门,打起仗来,威力也是不小的。
轰轰轰!硝烟带着废铁渣子在敌阵中心开花了,那面黄旗被炸飞了,敌兵成扇面地被扫倒了,敌阵立刻陷入了一片混乱。炮击过后,李信一马当先,举起手里的连弩呼喊着:“杀呀!”带头向大阵冲去。
在组军的同时,天启组织力量对连弩进行了改造,现在一弩可以连续射出七支羽箭,射完后,只要拿出新的箭羽夹,往弓上一压就可以继续发射。在遂发枪不能满足需要前,士兵都已经装备上了这种连环弩,罗一贯杀伤努尔哈赤用的就是此弩。
猛虎卫的铁骑像决了堤的洪水,波涛汹涌,挟带着风雷,怒吼着卷向敌阵。瞬间,箭羽狂飞,杀声动地,扈尔汉的铁桶阵滚动不起来了,士兵不断地从马上栽下来,阵脚已经压不住了。
李信的三支快速飞奔的马队像三支钢刀楔进了敌阵中,立刻,马匹撞击声,马刀砍断骨骼的断裂声,敌兵的惊叫声,战马失去驾驭的唉鸣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震撼人心的死亡进行曲。
强悍的女真士兵第一次遇见如此剽悍的骑兵,面对这种鲜血四溅,血肉横飞,断肢残体在空中乱舞的残忍屠杀,他们的气势立即就被打了下去,经过了长时间攻城的厮杀,女真士兵们极度疲乏,已经难以直面承受这种血腥了,扈尔汉的铁桶成了箍起来的木桶,那道铁箍一断,桶就分崩离析了。
李信的队伍没有因为敌人的阻碍而减速,他们踩着女真士兵的躯体,依旧在狂奔,风卷残云,所向披靡,他们的身后,留下的是一片血肉模糊的断肢残体,成百上千的士兵倒在血泊之中。惨叫、呻吟、很快就随着主人被马蹄碾成了肉泥而停止……
扈尔汉在被铁砂扫得满身血迹斑斑之后,又抵挡了无数件兵器的砍杀,才发现自己陷进了可怕的死亡之地。李信军队的速度太快,他已经被裹进了四面是明军的阵势里,闪闪的马刀从四面八方逼向了自己。他到现在没有杀死一个敌人,因为他只能防守,大明士兵的马刀一刀接一刀地砍来,没有个中止,也不给他留下喘息的机会,他拿着长枪手忙脚乱地抵挡著,现在,他的身上已经被砍中了十几刀,脸上被铁渣子崩得鲜血淋漓,疼痛欲死。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士兵,大阵已经溃散了,他的士兵都在和明军苦战,他们已经无暇管他这位统帅了。
看着汹涌卷来的潮水,努尔哈赤惊呆了:大明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支虎狼之师?他意识到,如果不能立即阻止敌军的前进速度,留给他们的就只有死亡了。他命令手下吹响了收缩军队的号角。他准备集中全部军队,与突然出现的这支狼军硬撼,逼迫其降下速度。
攻城的建州士兵接到撤退的号令,几乎都松了口气,刚才的鏖战已经让他们心理上就要崩溃了,大明士兵不顾生死的蛮冲硬拼已经把他们快折磨疯了!他们早就想掉头狂跑了,只是怕大汗派出的督战队的大刀才没跑,现在听到了号声,一个个像从鬼门关里得到放生一样,调头就狂跑,哪还有队形。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等着他们的是更大的杀戮!
天已经微明了,李信发现眼前的敌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凶悍,越来越没有了理智。他们像输红了眼的赌徒,已经把身家性命全都压到了赌桌上。他立刻发出了收缩的号令,左右两支铁流开始向中间收拢,形成了一个铁拳,向努尔哈赤的中军砸去。
硬碰硬,两军重新冲撞在一起,傅宗龙的大枪上已经挂满了血浆和碎肉的残渣,现在挥动起来,已经成了吓人的魔杖!陈良训这个文官,经过一段时间的强化训练,现在也已经成了杀人的狂魔,他的马刀抡得呼呼作响,嘴里发出早已不成人声的怪吼,不停地砍杀著身边的敌人。
李信满意地点了点头:“万岁说对了,没有刀头舔血的冲撞,是训练不出狼军的,没有血与火的考验,是检验不出将士的忠勇的,一介文官让万岁给训成了猛虎,还有什么敌人不被压倒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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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一贯终于可以喘一口气了,黑云鹤看见他满脸的血迹,吃惊地喊:“将军,你的眼睛?”
罗一贯淡淡地说:“噢,杀敌用了!我们的援兵到了吧,快出城迎接去!”
黑云鹤忙喊:“医官,医官,快给罗将军包扎,将军,末将带人去接迎援兵去了!”
罗一贯现在头昏沉沉的,人几欲倒下,他强支撑着爬上战马:“我去吧,你带人马上把这口子堵上,上城拿箭支援一下……!”
可他的话没说完,人已经被黑云鹤抱了下来,被几个亲卫队的士兵给架进了军帐。
这一仗,守军已经找不到一位没受伤的士兵了,可剩下的人还是迅速站成了排,黑云鹤看看,现在还不足一千士兵了,他果断地分兵一半守城,自己带着五百人杀出了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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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尔哈赤的士兵用自杀性的阻击在损失了四千人多人之后终于奏效了,战场上大明铁军疯狂奔跑的速度开始慢慢地降了下来。建州女真的中军终于筑起了一道坚实的防线,彻底遏制住了大明铁骑的冲击。被挤在外围的建州女真士兵也已经凶狠的向这匹疯狂的野狼扑了上去。
敌人的左右两翼开始对明军轮番攻击了,李信军的伤亡突然剧增,李信听到了报警的号角声。那是自己人在告诉他两翼已经遭到敌人骑兵的冲击,李信知道,敌人有人数上的优势,时间一长,我军将面临毁灭性的崩溃。
李信突然看见城里冲出一支浑身带血的军队和数千拿着镢头大斧的百姓,他心里一颤,一把拽过旁边那面火红的大明帅旗。纵身跃立在马上,硕大的旗帜在风中呼啦拉的抖动着,在激烈的战场上显得异常的醒目。
旁边的傅宗龙惊呆了,他连喊危险的时间都没有,大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飞跃到李信的马上,把他手里的旗杆一把抢了过来,一手把李信往下一压,让他重新坐在了马上,自己挥动着宝剑,奋力拨打着敌人射来的箭矢,李信依然不顾身后的敌人,举刀高呼起来:“城里的援兵杀来了,弟兄们,杀呀!”
紧随其后的战士们看到了统帅的勇敢,无不士气大振,随之振臂高呼:“杀呀……”
大明士兵突然之间感觉到自己浑身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热血在血管内沸腾,杀气在暴涨,震耳欲聋的杀声把战士们无穷无尽的力量全部激发了出来!
建州女真的军队终于顶不住大明军队的两面夹击,像潮水一样的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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