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不复

分卷阅读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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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话说的云淡风轻,却如冰锥一般刺入了卫曦心里,后者的大脑空白一片,过了好半天,才终于颤抖着嘴唇,“他……”

    谢良沉默了,仅剩的那只眼中满含愧疚:“是我无能,没救下他来。”

    卫曦两眼一黑,耳边嗡地一声,像是被强行抽去了五感。

    待他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是问:“为什么?”

    谢良给不了他答案,只默默地将煮好的汤药放在床前,“若你对他还尚有一丝希望,我还是劝你尽早了断吧。”

    卫曦双目血红,他又问了一遍,“为什么?”

    谢良定定望着他,半晌后叹息一声,将一旨文书放在他眼前。

    那上头白纸黑字写的,正是皇帝亲手批下的通缉令,一重又一重的罪罚如枷锁般勒住了卫曦的喉咙,年轻的将军瞪着眼,却像是被人生生掐住了脖子,连同掐死了余下的最后一捧火。

    他的世界坠入黑暗,却是那人亲手推下——卫曦将脸埋在粗粝的掌心,无声的痛哭。

    他什么也没有了。

    只有仇恨……只剩仇恨,化作熊熊燃烧的骨骼,撑起这具行尸走肉般的肉体,化身最凶最可怖的兽,獠牙直指远坐京城的帝王。

    我既已深处地狱,那么……便由你来陪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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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没想到的是,自己千算万算,到底是低估了卫曦的能耐。

    卫家多年忠良,一朝举旗造反,竟也有如此大的声势与名望,不过一月便杀至城墙之下,皇帝算好了对方粮草不足,撑不过半月便弹尽粮绝,却不想第三日是,京中竟有平民偷偷给叛军开城门,以卫曦为首叛军转眼杀入城中,将皇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时皇帝正坐高位,一身黑底金纹的龙袍尚未褪下,他看着那人身披银甲而来,手中长剑上热血未凉,从殿前的阶梯,淌到这大殿内精良的红毯。

    帝王的冕冠压在头顶,重重珠帘在眼前晃动,以至于他看不清卫曦的表情,更不知此刻的自己脸色有多苍白,像一张脆弱且透明的纸。

    平日里舌灿莲花的大臣们瑟瑟发抖的跪在两旁,有胆小怕事者更是扑上前去,企图抱住卫曦的小腿,刚才一动却被跟上来的叛军按下,一时之间,哭嚎与求饶声响彻大殿。

    在这一片狼狈中,唯有皇帝始终未动,他看着年轻的将军在他眼前站定,阴影笼罩而下,带着浓郁的血腥一同将他包裹,皇帝不喜欢仰视,于是他仍然坐着,目光落在那人起伏的胸口;他不擅长示弱,所以他没有开口。

    下一刻,沾血的长剑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惊心动魄的响,下一刻,皇帝被人抬起下巴,被迫对上那双满是仇恨的眼。卫曦的脸上溅有未干的血块,绷紧的下颌显示出他死死咬紧了后牙,像一只忍耐不发的兽。

    他似乎晒黑了点,皇帝默默想。

    其实事到如今,他是有些后悔的,但后悔并无用处,所以只那么一瞬便过去了,成王败寇,愿赌服输。

    于是他说:“好久不见。”

    当真是好久不见。

    自先前一别,兜兜转转竟也有近一年未见……皇帝想,他是不是又长高了?

    下一刻便只觉下颌一疼,仿佛要生生捏碎一般,卫曦瞪着他,伸手狠狠扯去他头顶冠冕,珠帘落地带起一阵细碎声响,连带着头上的簪子都飞了出去,长发披落,衬得那脸色愈发的苍白。

    皇帝抿了抿唇,只觉得气势莫名输了一头,于是他努力将腰板挺得更直了些,殊不知这一幕落在对方眼中,却与示威无异。

    于是下一刻,他松开了那只钳制了下巴的手,“来人,将这狗皇帝压入天牢。”

    说罢,卫曦倒退几步,转身走出大殿。

    皇帝看着他逐渐远去,又看着那些反贼一拥而上,他挥开那些伸过来的脏手,面无表情地道:“朕自己会走。”

    他缓缓起身,忽视有些坐麻了的腿脚,自顾自抖了抖黑色的龙袍,仍像个出访的帝王。

    “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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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坐在天牢内唯一干燥的角落,偏头看着铁栏杆外的一线阳光,半闭着眼。

    距离宫变已过去一段时间,卫曦将他关在牢里,每日定时叫人送上吃食,除此之外不闻不问。前两天皇帝还有些不忿,但很快便也淡定了。

    他其实没有想象中那般输不起,只是一朝跌落云端,难以接受也是正常;何况也是他先一步动手,将两人间的关系撕裂到这般难以复原的程度,所以他更没资格去抱怨什么。

    若再来一次,皇帝想,他的选择不会有变。

    因为他就是这么个阴险狠毒的人,凡事只会往最坏的方面去想,哪怕卫曦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不曾背叛,可为了引出那蠢蠢欲动的叛党,他还是动手了。

    ……所以如今,落到这般下场,也是他活该。

    安抚好了涌动的心绪,又强行按捺余下的一丝丝多余的情愫,皇帝深深吸了口气,盘算起手里仅剩的底牌。虽说他暂时失利,可只要一天不死,便总有机会翻盘……毕竟卫曦自拥为王,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有皇家血统的他更名正言顺。何况那人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比起暗潮云涌的朝廷,可以尽情厮杀的战场才是他真正的归宿,待在这里,他只有被人牵着走的份儿。

    何况,自己也并非真的将事情做绝……卫曦的家人们,被他软禁在远郊的一处别院,每日有人定时送上酒菜,这条线哪怕是他入狱也不会断。只是皇帝不想毫无条件的将这事告知对方,那样显得他太示弱——可若有条件的去讲,反而会让那人更恨他一分。

    ……说来也是讽刺,皇帝想,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在期盼着什么?

    他应该不择手段,用这张底牌威胁对方帮助自己,又或是谋取一些相对的权利。但这件事情,既说出来便没有犹豫的可能,时间一长,卫曦定会自己查到,所以他必须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候告知真相,并大肆利用,这牌才不会成为废牌。

    可那样对于卫曦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

    ……连圣旨都下了,如今心存怜惜有什么用?如果不快些活着出去,又怎么夺回这属于他、属于瑾儿的江山……

    事发前他便令人将瑾儿带出宫外,不知如今过得如何?

    直到此时,皇帝才狠狠打了个冷颤,他发现一向无所畏忌的他第一次有了软肋……

    毕竟,那是一团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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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成功将李赐拉下了马,卫曦却不如预想中那般高兴,他看着大殿之上那个空了的作为,像是连心也被挖去一块,伤疤反复溃烂,疼痒之余也不见好转,反倒因那人的关系痛得更甚。

    加上帝位空悬,如今能担之大任的只有他一人,可卫曦最烦的便是这教条礼数,他觉得那身龙袍于他而言并非是什么无上殊荣,反倒与绳索无异。骄傲的头狼不愿被这金色的铁链束缚,以至于局势僵持不下,每日里都在开会,一开始的时候卫曦还听,后来他干脆两眼放空,正大光明的走神。

    国不可一日无君,就当大家激烈讨论皇位应该属于谁的时候,卫曦突然想到了那个孩子。

    ……那个在新年大雪中,他跪在雪地里,见证其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如今下落不明,定时李赐看风头不对,叫人藏了起来。但这并不难找,卫曦一声令下,大街小巷便都贴满了相关启事,其中更是许诺不菲的报酬,就是没看见人的,也会拼了命的去找。一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还算显眼,不过三天便被翻了出来,下属亲手将孩子抱到卫曦跟前,后者本想看上一眼,可一想这是那人与心爱的妃嫔生下的,便顿时生了厌弃,摆摆手叫人抱去一旁。

    哪怕如今举旗造反,也只为颠覆反正、重振朝纲,他卫曦还是堂堂大将军,不至于用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出气……虽话是如此,他仍然想起那晚的雪有多么冷,就像那人的心。

    于是他越想越气,终于想起了那个被他打入天牢后强迫遗忘的人,等回神之际却已是站在了牢房门口,门口侍卫见他大驾,忙不迭弯腰行礼。

    “参见陛……”

    “叫将军便是。”卫曦烦躁的打断他。

    他不想做皇帝,从来不想,他反是那人逼得,是那人泼了脏水还杀他全家在先——如此一想,心中恨意更甚,卫曦大步冲进牢内,却也不忘赶走闲杂人等。

    低头假寐的皇帝听闻动静,缓缓睁开眼。

    经过了这将近半个月的牢狱之灾,他似乎要比先前更为削瘦,唯有那眼神始终未有改变,仍是那般凌厉、深沉……像是雪山之下万年不化的冰河,冰霜之下暗潮汹涌,辨不明、猜不透。

    卫曦最恨的便是这样的目光,他走上前,撕扯着对方身上那套黑色的龙袍,皇帝本能挣扎了下,却听那人贴着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你还想让你的儿子活命的话,就老实点。”

    皇帝闻言,睁大了漂亮的凤眼,“你……”

    “我怎么了?就许你杀我全家,不许我拿你儿子当人质?”卫曦嗤笑着,拍了拍他冰冷苍白的面颊,“好好伺候着,等小爷我高兴了,便放他一马。”

    他这话说得轻佻,活像个逛窑子的公子哥,皇帝咬着下唇,目光森冷。

    半晌后,他闭上眼,鸦羽似得睫毛颤了颤。

    “你会后悔的。”

    “我已经很后悔了,”卫曦冷笑一声,双目通红,“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次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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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道里的火烛被人吹熄,外头油恰是个阴天,太阳躲在云层后面不露面,于是便连那仅有的一丝光也没了,阴暗的牢房中,隐约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似呻吟,似咒骂,混淆着肉体撞击时发出啪啪声响,低俗又情色。

    鼻腔里充斥着挥散下去的湿气,带着些许不那么明显的腐烂的气息,也不知是不是老鼠死在了某个角落……躺在稻草堆上的皇帝漫不经心的想着,试图从卫曦粗暴的动作中分散些许注意,却还是被肆无忌惮捣人体内的性器顶得直抽冷气,纤细苍白的颈脖被迫扬起,喉结止不住滚动着,露出几分难以掩饰的脆弱。

    因为真的很痛。

    他并非不能忍痛之人,又经历了生子之苦,本以为无论如何也该百毒不侵,可当对方不顾一切的插进来时,他又疼得近乎落泪。

    脆弱的地方生生裂开,股间一片火辣的湿意,血珠落在白色的亵裤上,狼藉一片。卫曦见了却只冷笑,他拽着皇帝的长发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又按着他的头往下身看去,“想不到陛下已不是处子,却还会落红……”

    后者疼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愿抛下最后的骄傲,只死死咬着唇,不发一语。